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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敬勇 湖北江天建设集团员工。故乡，是漂泊的人甚或有浮躁之心的人，最坚强的也是最后的防线。 一条山脉横亘南北，其中有山名月山，月山脚下有一个古老而偏僻的村落。村人都以耕作为生，所以家家都蓄耕牛。 洪桐老人是村中唯一的牛医，但牛医不足以养家，所以老人也兼务农，也兼养牛、贩牛。老人一辈子养牛无数，相牛无数。农闲时就从山外买两头小牛回来，养大后卖给村人，或与村中老牛交换，再赶到山外。 他生了两个儿子，老大名春，老二名秋。 那年一个漆黑的冬夜，老人风尘仆仆的从山外赶了一头两个齿（牛贩行话，指牛龄，两个齿大概三岁左右）的牯牛回来，牛绳上套着根打通了节的长竹竿，靠牛鼻子那头削得溜尖。 村里狗吠一片，惊起了大多数村人。秋拿着马灯出来接老人，见状惊问“：爷，牛绳上套根竹子干什么？”老人一边抹着头上的汗说：“这牛性子烈，很伤了几个人，绳子不套竹竿哪赶得回来？”又叹了一口气：“这牛啊，是好牛，就不晓得我们家有没有这个福分，养不养得住！” 第二日，洪桐老人置酒，请了村中几个壮汉，把那牛放倒，倒悬四蹄吊在牛棚梁上，叫春爬上牛肚用力踢跳。那牛虽被倒悬，仍是暴烈异常，躁鸣不已。直到春跳累了，那牛仍不服，老人叫秋上去接着跳，秋于心不忍，劝老人：“爷，算了吧！”又在牛头上轻拍了两下说：“你呀，又何苦呢？”叫人松了绑，自拖了一捆青草送到牛棚。 没成想，那牯牛从此以后就死心塌地听秋一个人的话，秋只要清早把牛棚打开，那牛就自己从山东头上山，傍晚吃饱了从山西头下山，自己寻了水喝进牛棚，跟它交代好了也从不践踏人家的庄稼，没秋交代就连洪桐老人和春都不得近身，更别提使唤了。老人暗喜，知道自家得了宝贝。 春面上就过不去了，为这事还被好事者开了玩笑：“春，那牛你也有份，老二骑也可以耕也行，你连摸都不能摸一下。”春听了很恼火。 转眼春耕，那日秋有事，当春的面交代牯牛：“你跟我哥去把山边那五升田犁了。”春牵了牛走了。不到日中，那牛自拖了犁回来，春跟在后面暴跳如雷：“这头畜生，我说天还早，五升边上还有两升田顺便犁了，它竟把犁都拖走了！” 虽然秋吩咐牯牛跟春回去犁完了那二升田，但春心里那气呀，比不犁更有气。 隔两年，老人辞世，春秋分家，二人各承家业，唯有那牛是争议。秋与牛感情日深，情愿以自己分得的一重祖房抵牯牛，而春死活不松口，他也想得到那牯牛。他只想征服它，惩罚它，让它顺从！ 抓阄的结果，竟是春抓到了牯牛。秋把价钱一加再加，又请村中长老出面，仍与春协商未果，无奈放弃。这期间，春两次鞭打牯牛反被牛驱赶，虽没重伤，但心中把那牛恨得咬牙切齿。 就在春第三次被牛驱赶时，春起了杀心，他把牛绳用竹竿套好，竹子那头削得溜尖，也在一个漆黑的冬夜，把它送到山外那个让牛断魂的地方。 秋连夜赶到。 就着马灯微弱的灯光，只见一片牛血斑驳的石板地中间，孤零零的树着一棵古槐，牯牛就被系在古槐下，失魂之极。等见到秋，踢蹄摆尾不已，状甚欢喜。秋见牛未被伤害，也欣慰地抚着牛头说：“你等一下吧，我去和主人商量，就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把你赎回去！” 秋找到屠宰场的主人，磨到天蒙亮，那屠夫只说一句：“春知道你一定要来，他有言在先，他可以把牛不要钱给我杀掉，就是不能卖给你。你出百倍的价钱，我也得不到！” 秋垂首而出，那牯牛遥遥望见，忽地双膝跪下，泪如泉涌。秋哽咽道：“畜生，你跪我何益？我本是为你而来，我已尽心，无法尽力！你原来只知一味逞强，哪知人心险恶！”掩面顿足而去。 后来，垂死的牯牛顶穿了那屠夫的肚子。 春无后。 秋生了我爷爷。 我见到过那棵古槐。我见到时，它已被雷劈掉了一半！ 初稿于2003.01.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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