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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头条]胡学龙的短篇小说《一只公鸡》

 黄石新东西 2020-07-30

【胡学龙】笔名:农夫,湖北大冶人,出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有文字散见于《长江丛刊》《美文》等报刊,著有诗集《大地之灯》。

 一只公鸡

做一只公鸡,要护三个湾头。可见做一只公鸡是多么的不容易,一个湾少说有100来户,每户养10只鸡,就是1000只,三个湾头,就有3000只鸡,要做一只得主人和众鸡认帐的公鸡,脱颖而出,是要凭硬本事的,竞争会很惨烈。纵使你这只公鸡有一唱天下白的软实力,母鸡的背也不会让你骑,更不会让主人待见,主人认为你这只公鸡光是一张嘴,是蹲在麻凳上,戳牛逼,那不叫本事,有真本事的,母牛会伏下来。湾里有线鸡的人来,第一个抓去阉的鸡,就是你。你这只公鸡的命就不长了,主人家来客了,第一个下刀的就是你,你这只公鸡就会变成主人桌上的一盆汤。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一只公鸡想要做一个“鸡头”,做一群鸡的首领,不仅要得到众鸡的首肯,更要得到主人的认可,那是要智慧的。比如打鸣,一鸡领唱,众鸡附和,这是必要的,众鸡都引颈高歌,场面热烈,可以提振一个村庄的活力和人的精气神,如果有的公鸣声音尖细,有的公鸡声音嘶哑,让不让它们叫?又比如遇到荒年,主人都没得吃食,不能为鸡投食送料,作为鸡头,哪堆肥堆蚯蚓多,哪些荒地虫子多,是要做到心中有数的。再比如黄鼠狼、狐狸、老鹰来村庄叼鸡,怎样做好预警?怎样带领众鸡趋利避害?等等这些都是智慧活。古人崇鸡,称鸡有五德:头戴冠者,文也;足搏拒者,武也;敌在前敢斗者,勇也;见食相呼者,仁也;守夜不失时者,信也。有人在鸡的“五德”之外加上四德:觅食寻虫无闲者,勤也;一颗一粒拣之者,俭也;吞糠咽草,不图厚酬自求半饱者,廉也;雌则生蛋孵雏者,献也。与君子九德:宽而栗,柔而立,愿而共,治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实,强而义相呼应。以余秋雨先生对文化的定义,也蛮适合鸡的,这九德是集体鸡格,如果鸡头以自己的好厌为习惯,以推祟自己为文化,无易于自毁长城。
无为镇徐家垴村的单身汉徐老六养的一只公鸡就深谙其道。徐老六称这只公鸡为老五,意思是他的哥。
那年初夏,保安镇一徐姓游贾,挑一担鸡崽在无为镇贩卖,傍晚来到徐家垴村,剩下十只鸡崽没卖完,天就黑了,他找徐老六借宿。老六想自己一个单身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顿都没打一下,就同意了。吃完晚饭,老六知道了他是家门,不肯收饭钱和借宿费,家门就说这十只鸡崽送你养,还向老六介绍了一些养鸡的知识并赠送了鸡药,老六就开始养鸡了。秋月,鸡都长大了,能分出公母,十只鸡有四只公鸡,六只母鸡。冬月,有一只公鸡长成体似雁,眼似兔,喙似雕,爪似鹰而与众不同。天黑众鸡都进鸡笼,独这只公鸡纵身一跃,跳到大门洞的一根梁上过夜,令众人称奇。老六看到了,也懒得管,只是不屑的骂了句,狗日的,成野鸡了。腊月,家家户户杀鸡过年,老六舍不得杀,村人劝老六也杀鸡过年,老六说,我一个人过什么年?随便到那家拜过年,也能混一块肉吃。次年正月十五,天刹黑,隔壁的村支书王新华的老婆齐碧琼将蒸好了的一钵粉蒸肉端上桌,等新华回来吃,一等新华没回,二等新华还是没回,碧琼尿意就来了,起身去上茅房。老六养的九只鸡跳上桌,将一钵粉蒸肉吃了。碧琼回来看一桌狼藉,气不打一处来,操着扫帚打鸡,把鸡赶得满天飞,三只公鸡不怕打,大摇大摆地进了老六的屋。碧琼站在老六的堂屋,开始骂娘,老六见自己有错在先,一声不吭,望着碧琼,好象在欣赏碧琼骂人的雄姿。老六其实是不敢回嘴,怕得罪了村支书,新华是有办法治他的罪的。碧琼把老六的祖宗十八代骂遍了,还不解气,就专戳老六的伊(娘),骂风恶毒。老六听不过耳,说我娘老子都死了好多年,骨头都烂了。你要戳就戳我吧,我二弟保证对得住你。说完就掏出二弟,摆了二摆。腰一直,二弟就进了裤裆。老六这一招,把碧琼整住了,碧琼转身出门,见新华回来了,就一五一十地把这事说与老公听。新华脸一黑,上前抓住老六的衣领,正要扇老六的耳光,这时,躲在自家大门旮旯看热闹的几位老人赶忙出来劝架,将二人扯开了。新华身后的狗不依,对着老六狂吠。身如雁的公鸡,展翅一跃,张开如雕的喙,啄向狗眼,伸了伸脖子,将狗眼吞了,又转身三口啄向另外三只公鸡的头,那三只公鸡伸了伸腿,气绝身亡,再转身,立在众人前,旋急跃上老六大门洞的梁,俯视众人。老六想息人宁事,捡起地上的三只公鸡递给碧琼,说算我赔给你的粉蒸肉,碧琼不接,新华一把抢过,进了自家的屋。
众人骇然散去。从此,老六喊那只公鸡为老五。        是夜,老六如椽二弟老是在碧琼的眼前晃,碧琼主动找新华温存,新华爬上去,一分钟就下来了,过了十分钟,又爬上去,又下来了,如此折腾十次,新华再爬上去,碧琼挺臀迎合,新华打了一个冷颤就下来了。碧琼就有些不耐烦,按下新华的头,冷声道,舔干净,老娘要困了。新华昂着头,不肯就范,碧琼“哟哟”二声唤来瞎眼狗,狗伸出舌头,正要舔,新华一声断喝,你这瞎眼狗。狗悻然退出房间,新华俯下头,发出猫舔浆糊的声音。
打狗欺主,老子的狗叫一只公鸡欺负了,老子村支书的威信何在?第二天一大早,新华找民兵连长要来一杆铳,装好铳子,放在房门旮旯藏好,对尚未起床的碧琼狠声道:今晚不枪毙老五,难解我心头之恨。夜里零点刚过,新华拿着铳子蹑手蹑脚地出门了,十分钟不到,屋外传来“哎哟,伊也”的叫声,碧琼滴咕一句,铳没响,你倒先响了,果大的声音,还想打老五?一会儿,新华推开房门进来了,喊快拉灯,碧琼拉开灯开关,灯亮了,一看,新华满脸是血,头上被老五的利爪挠了三条沟,左手背也叫老五啄去了一坨肉。碧琼骂了一句,你这怂人。抢过铳,对着老六的大门洞放了一铳,打没打着老五她管不着,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老六听到铳响,打开门,站在大门口高喊,是谁呀?你是想谋财?还是想害命?新华也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对碧琼说,不要承认铳是你放的,我去镇上卫生院包扎一下。拿着铳,打开后门,侧身溜了出去。
老六等半天见没人应声,也不见动静,就喊,老五,老五。老五从大门口的一棵树上跳到老六的跟前,扇着翅膀向碧琼家走去。新华的狗听见响动,站了起来,正要吠,歪着头一看是老五,闷哼一声,跑出五里不见烟。老六喊,碧琼,碧琼,是谁放的铳?碧琼打开门,一爪子将老六拉进屋说,铳是我放的,你怎么养了老五这样一个祸害?又把新华打老五受伤的事说了。老六应道,老五就是一个禽兽,一个村支书跟一个禽兽过不去,真是禽兽不如。碧琼脸一绿,尖声道,我要戳你。老六说,你戳呀。以为是碧琼又要骂他,不想碧琼把他扑倒在床,骑了上去,这时二弟也不客气,碧琼抓住老六的二弟往胯里一塞,二弟就进去了。一个小时下来,碧琼香汗淋漓,媚眼如丝,对老六说,真舒服。又问老六,还想舒服不?老六说,让你过足瘾。就翻身把碧琼压在身下,俩人又舒服了一盘。
老五真是个祸害。老六收工打开门,人还没进屋,村里几婆娘就来投诉老五,说老五把她们家的鸡公啄死了。老六一脸疑惑,婆娘解释说我家的鸡公与母鸡打水(性交),老五冲上去,一口就把鸡公的头啄了下来。老六“哦”了一声说,这也叫事,公鸡不下蛋,也不能帮你们生钱,死了你们可以煨汤喝,平时你们又舍不得喝鸡汤,这是好事。有老五,你们还怕蛋孵不出鸡崽?见众婆娘不愿散去,老六又劝道,你们也要想着老五的好,民兵连长的婆娘是知道的,黄鼠狼去她家偷鸡崽,老五把黄鼠狼啄死了,救了她一窝鸡吧。你们婆娘自家心里也清楚,自从有老五,你们哪个喂了鸡,都不是老五带领群鸡找蚯蚓吃?哪年老鹰来,不抓几十只鸡?还不是老五跟鹰斗智斗勇,谁家损失鸡了?你们权当几只公鸡叫鹰叼走了。众婆娘想想也是,正慢慢地散去,几个后生不服周,拿着棍棒追打老五,老五一展翅,飞上屋顶,把几个后生的屋瓦掀了。老六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呀,是不吃亏,不着相。
第二年,众婆娘见养的鸡比原来的鸡个子都大,下的蛋也比原来的鸡下的蛋都大些,一出手,都是好价钱,对老五的怨恨气就消了,逢人便夸老五。惹得石家老湾、上屯、易家湾的村人找老六,说借老五养几个月,并保证不会养瘦,老六欣然同意了。第三年,邻镇的肖家湾村人也来找老六,要把老五借去养几个月,老六说,你们想累死老五呀,就没同意。
一九五八年,吃饭不要钱,撑开肚皮吃饱饭,共产主义在眼前。可是到一九六0年,人们就开始饿饭了,四个村的人就指望六十亩地的红苕,六月苕藤插下去,长势蛮好的,可是到了八月,来了遍地的蚱蜢子(蝗虫)。村人打药、火烧都解决不了问题,蚱蜢子一阵风飞到山顶去了,等到药效一过,蚱蜢子又飞回来了,比原来的还要多得多,村人精疲力竭,村主任准备通知大家收工放弃。老六带着老五将四千多只鸡赶到苕地,众鸡见到美食,斗志昂扬,疯狂的啄蚱蜢子吃。老六对村长说,将苕地拉上几十盏电灯,安排人夜里值班,将鸡守护好。蚱蜢子不经众鸡吃,六七天的功夫,就把村人的饭碗保住了。
冬月的一个雪夜,村长通知徐家垴全体村民到生产队队部开会,见人到齐了,村长宣布开会,请大家热烈鼓掌欢迎王新华支书讲话。新华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开个批斗会,批判的对象是徐老六,斗争的对象是老五。大家都知道这个老五,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把全村的鸡公都啄死了,霸占全村的鸡婆(母鸡),上房掀瓦,啄伤人民群众,道德败坏,流氓成性,严重影响了我村良好的社会风气,性质恶劣,我们必须除之而后快。老五的恶劣行为,是徐老六放弃对自己进行社会主义世界观、价值观的改造,纵容老五为所欲为的结果,是要负主要责任的,我们必须对徐老六进行处罚。经村革委会研究决定,一是成立村锄奸工作领导小组,这个奸是奸情的奸,我亲自任组长。二是村里的公鸡、公鸭、公鹅、公狗、公猪、公牛、公羊,凡是带公字的禽兽都要交给石龙寺饲养,不能让它们随时随地耍流氓,还我徐家垴朗朗乾坤。三是徐老六到石龙寺做饲养员。是时,碧琼走到新华的面前,将桌子一拍说,王新华,你今天晚上是不是也要到石龙寺去困呢?你既是公的,又是领导,你应该带个好头。日你奶奶的,这主意亏你想得出来。听完碧琼的话,众人没忍住,哄堂大笑,会议也就一哄而散。
王新华从生产队队部出来的时候,一个黑影俯冲下来,对着新华的裆部猛啄一口,众人睁大眼,才看清那黑影是老五,众人尚未做出打击老五的反应,老五就飞走了。村长连忙招呼人把新华抬进医院。
新华出院回家,见人的态度亲善了好多,与人说话如和蔼可亲的女人声音一样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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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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