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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帐里的萤火虫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我姐姐便出嫁了。姐姐大我十一岁，那时，我只有八岁。 姐姐未出嫁时，父亲母亲常常为姐姐的嫁妆发愁。为了给姐置办一套体面点的嫁妆，父亲只得隔三差五外出打零工——去百里外给鱼塘老板割草喂鱼，帮人家除棉花草，上黄石煤窑挖煤……，但是多半收获无几，有时甚至空手而归，还搭上几块钱车费。用父亲的话说，那时根本见不到钱的面。 那个年代，能填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了。每年上缴的公粮比全家的口粮还多。遇上好年景，父亲脸上总是堆满了笑脸，忘记了往日的忧愁，说：“今年除去上缴的公粮，估计能吃到接新粮了！” 夏天的晚上，吃完晚饭，洗刷完毕。父亲在屋前的空地上点燃一堆枯叶、木屑，上面铺些割来的青草。微风徐来，烟熏的青草味四处飘散，就能驱走蚊虫。接着，父亲搬来椅子和竹榻，母亲把竹榻擦拭干净，我便麻溜的躺了上去。父亲一边用蒲扇不停的为我扇着风，一边用他那蹩脚的“本地普通话”打趣道：“这些崽子注定是吃大米喝海水的，以后是不会留在这些山旮旯的。不像我们这些吃苕的啰！” 母亲接着话茬道：“怪不得他们汗水流不停呢，原来是这样啊！”…… 听罢，笑声满屋。哥哥坐在母亲身旁。“秀呢，秀咋不出来乘凉啊？”母亲喊着姐。 只见昏暗的灶间里，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在仰望着头喝着什么。原来是姐在喝米汤呢！姐姐在家排行老大，正是青春的年纪，干的体力活多，饭量也大。通常晚上九点钟又饿了，只得补充两碗米汤才能睡觉。 稻子扬花的晚上，月光朦胧，虫声唧唧，蛙儿呱呱。我依然躺在竹榻上，一边享受这父亲用蒲扇送来的阵阵凉风，也提着胆子听着伯父聊着鬼故事……这时，一只萤火虫闪烁在我的头顶，两只，三只……霎时我的眼睛一亮，神经兴奋起来—萤火虫可是我心爱的宝贝儿！我的睡意顿消，一骨碌滚下竹榻，嚷着哥找来一个玻璃瓶儿。于是我们兄妹两在氤氲的夜色中，闻着青草的味道，嗅着稻花的香气，一前一后奔跑在田梗上，追逐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一边用稚嫩的童声唱着： 歌声飘荡，笑声不断。不一会儿，小小的玻璃瓶儿便盈满了金光点点的萤火虫，我望着透明的瓶子里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幼小的心灵里仿佛那里面是个奇幻的世界。 我像捡到了宝贝一样，满怀喜悦的跑到父亲母亲面前炫耀着。母亲打趣地说：“你今晚抱着它睡呦！”我忽然愁云满怀地说：“咱家没有蚊帐啊！要是有蚊帐，我就把蚊帐罩上，把萤火虫放在蚊帐里，我就在里面睡觉该有多好啊！”…… 那时乡下根本没有电扇，蚊香，而我家连蚊帐都没有。我记得小时候，父亲先用蒲扇送我入睡，然后他们自己去睡。于是我浸泡在汗水中，在睡梦中让蚊子喂饱。那时贪睡，也不觉蚊子的烦躁。 那晚，我真的抱着那瓶萤火虫入睡了，睡梦中，我梦见自己置身萤火虫的海洋里，不一会儿，蚊帐消失了，萤火虫幻化成一颗一颗闪烁的星星，而我则变成了那闪烁的星星中的天使…… 2020.5.18于深圳观澜
向天笑专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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