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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机会上大学的人,只能回味中学时代的片段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30

文:张侠.

图:来自网络

1966年,我高小毕业,参加了升中学的考试。县重点中学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却开始了。学校停课了,我上初中的事泡汤了,只能在家待着吧。

1968年春,各大队兴起了办学热,小学办戴帽中学,有条件的办,没条件的创造条件也要办。俺大队属后者,创造条件办起了戴帽中学。教室是原先窑厂放砖坯子的撒子房,用砖块堵上,后墙安两个木窗户,前墙安一合老式木门,

门朝西开,这就是我们的教室,没有课桌凳,各人从家里自带,桌椅大小、高低都不相同,颜色各异。

教师是刚走出校门的老三届高中生,教语文的是位女老师,姓李。教数学的是位男老师,姓张。教语文的兼代政治、体育、唱歌,教数学的兼代其他所有副科。

两位老师都是刚走出校门的学生,也都是本村人,学生大都是同村的孩子,师生之间熟儿吧唧。老师刚开始上台讲课十二分的不自然,学生们又在下面瞎起哄,有时半堂课也安静不下来。气得教数学的张老师拍桌子打板凳,气得教语文的李老师直掉眼泪。想想那时的我们也真是无法无天,不知轻重!

教学工作逐渐走向正轨,我们听课、做作业,偶尔也上一堂唱歌课、体育课。上体育课,就是到附近二队的打麦场里跑几圈,然后男女生分开各玩各的。男生斗拐、砸纸壳,女生跳绳、丢手绢。唱歌课,张老师唱得很好听,可到了我们嘴里就跑调。老师反复纠正,我们反复跑调,把张老师气得脸红脖子粗。

麦收季节到了,大队不让我们放麦假,让我们组成几个小组,帮助生产队搂散落在地里的麦子。这下可苦了我们这群学生,早上大家排齐队搂,中午、下午排齐队拾麦穗。

麦子收完了,我们也该开学了。可是大队要求我们半天上课,半天帮助生产队插稻。每天上学都要带抓钩、铁锨、小板凳,以备整畦田、薅稻苗之用。有时课上到半拉处,生产队长一声招呼,立马放下书本走进农田。

记得一次我们几个女生給七队插稻苗,那天中午,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连灌了水的稻田里都晒得冒水泡。我们弓着腰,撅着屁股倒退着插秧,快12点了,生产队长丝毫没有让我们收工的意思。

我们几个真的受不了啦,又不敢回家,只好顶着烈日坐在田埂上休息。队长看见了,气得大声嚷嚷着:干点活就嫌累,还想叫我给您写尖腚(鉴定),赶明都给您写个平腚(评定)。弄得我们几个哭笑不得。,只好怏怏地走进田里继续插稻。

由于学校一直不能做到以学为主,很多同学干脆就辍学回家帮家里干活挣工分去了。回忆一年多的学习,也没有多大的收获,语文会背诵“老三篇”,学了几首毛主席诗词;数学学了代数式和解方程。其他几门课浮光掠影地过去了。

深秋季节,酷霜一场接着一场,每天早晨起来四处远望,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寒气逼人。西北风肆无忌惮地怒吼着,撕扯着万物。棉花的叶子无论是绿的,还是黄的,都被酷霜打成了深褐色,干枯的叶子打着卷儿飘落在棉田里。棉棵上剩下一些半开、未开的棉桃儿,在狂风中瑟瑟地摇曳着。

这时,生产队长会一次又一次地找我们帮助拾棉花、摘棉桃。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无情地刮着我们的面部和手背,干枯的棉稞胡乱地撕拽着我们的衣服。我们挎着篮子、箢子满地里揪着剥着,手被划出一道道白印或血口子。

下雪了,我们冻得手发抖,不能在地里剥棉花了,老师让我们只在地里揪,各人揪来的棉桃儿带回学校,凑天晴时利用课余时间,坐在校园的避风处剥棉花。此时的我们最快乐,因为大家可以边剥棉花边聊天,甚至打打闹闹。

半天学习半天劳动的初中学习生活,对书本知识一知半解,对农田劳作也没学到什么技巧。班级人数不断减少,没有人关心能不能领到初中毕业证。

1970年暑假,时兴贫下中农推荐上高中,我和俺大队的21个同学被推荐上了高中。当时张寨中学招收十个高中班,两个初中班。推荐上高中的学生,年龄大小不一,文化程度参差不齐。那就是七大八小,七拼八凑的大杂烩。我被分到六排(那时班级不叫班,叫排),由于我年龄小、个子矮,就坐在最前排。

高一的学习生活开始了!每天上课前先做“三件事”(那个年代过来的学生都知道)。讲一道数学应用题,先背诵一条毛主席语录(如,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向阳大队,修一条水渠,上底宽x米,下底宽x米,深x米,修这样一条水渠,需挖土多少立方米?)。

由于当时的学生有初三毕业的,有小学毕业的,有上过几天戴帽中学的,知识的差距,使得老师的教学工作很难进行。几何不知什么叫射线、角的平分线,更不知切线、割线为何物。

特别是学习英语更是难上加难。我们都没有英语基础,从26个字母学起,朗读字母总和汉语里的拼音混淆,学习单词和句子,同学们读得油腔滑调,面目全非。教英语的尤老师是上海人,她扎着两条小辫子,干瘦干瘦的,课堂上,不知被同学们气哭多少回。

教语文的张老师就特别懂得和学生打成一片。一天,张老师正在讲课,班里的孔庆东同学,家里来人喊他去相亲,这下教室里热闹啦,男生有的忙着给他脱褂子,有的给他扔帽子。张老师一点也不生气,忙帮他穿戴好,并叮嘱他好好说话。你说好笑不好笑?

文化课我们学得不咋样,大批判倒是搞得热火朝天。班级的大批判专栏一星期一换,班级的批判会一星期召开一次。同学们都积极踊跃地参加到批林批孔运动中去,既要写好出专栏的稿子,又要准备大会发言。各班都组建了宣传队,自编自演节目,在学校演,下到农村去演。忙得不亦乐乎!

遵照“学生以学为主,兼学别样,不但要学工、学农还要学军”的五、七指示精神。我们高中十个班,每学期都要轮流到沛县机械厂和旗杆学农基地去劳动锻炼半个月,接受工人、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在那里和工人、贫下中农吃住在一起,学习机械操作和劳动技术。同时,我们学校也建了翻砂厂,各班都要轮流到沛县机械厂去拉铁砂,男同学负责冶炼,铸造成铁球球(我们叫它毛蛋)向外出售。学工学农真是大见成效!

记得在旗杆大队六队劳动时,晚上,生产队干部和贫农王大娘在生产队的牛屋里请我们吃忆苦饭,听王大娘忆苦思甜。那红芋叶子糊糊真是太难喝了,我们几个都喝不下去,原来烧饭的饲养员六爷把点灯的煤油当豆油倒在了锅里。

我们一边掉着眼泪听王大娘诉说着苦难家史,一边捏着鼻子小口喝着难以下咽的糊糊,也不敢说难喝。后来生产队长喝了一口,才帮我们解了围。

军事拉练时,无论男生,还是女生每人都要背上被子、水壶和一杆自制的长杆大木枪。虽然不要翻越崇山峻岭,跨过长江黄河。,但漆黑的夜晚,在青纱帐里穿行,在小树林里露宿,望着黑漆漆的夜色,听着远处传来凄厉的鸦鸣,也会令人毛骨悚然,感觉风声鹤唳。

1972年的冬季,学校遵照上级精神,缩减班级,我们学校从十个高中班缩减到四个班。学校召开动员会后,各班班主任根据每个学生的具体情况开始动员大部分学生提前毕业。年龄大的、结过婚的、成绩差的首当其冲。说起来好笑,我们班的一个叫易安的男生,班主任赵老师动员他提前毕业,他说什么也不愿意。

赵老师就笑着说:易安,你坚持要继续读书,我考考你,三分之二和四分之三哪一个大?易安竟答不上来,可他死活不愿意提前毕业,最后老师也拿他没办法。一斑窥豹,由此一例便可知,当时学生的文化知识是怎样的良莠不齐。

1972年寒假后,高二保留了四个班,我被编排到高二(2)排。留下的同学多数是成绩好些的,年龄较小的,但也不乏照顾对象(如军烈属、干部子女)。

新的学期开始了,学校不再组织我们开批判会,走出学校学工学农。开设的课程除语、数、外、物理、化学还有农业基础知识。数学主要学习画各种零件的三视图,其次是学习函数知识,解析几何,画各种抛物线。

那时的老师,还是心有余悸的,教学中谨小慎微,唯恐说错一句话,轻易不敢批评学生。即使有的学生做的事很出格,老师也是轻描淡写地点到为止。

教我们语文的徐老师在教学《红沟人》一文后,要求我们仿写一篇作文,写一位大队支书或生产队长带领贫下中农战天斗地,改造农田的事。

俺组的张亮想拿组长赵世俊开涮,就把《红沟人》文中的大队支部书记黄忠敬的事迹改写成:大队党支部书记赵世俊白天带领贫下中农战严寒、抗风雪深翻土地,开荒造田,虎口震裂了不叫疼,手掌磨出了老茧不叫苦。晚上,她和妻子美可观在煤油灯下一遍又一遍地学习毛主席有关“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文章……

就张亮写的这文章,评讲课上徐老师还拿来当范文读,一句批评的话也没有。

同学们听着笑破了肚子,组长赵世俊羞得脸通红,下课后追着张亮骂他不是东西。是不是太搞笑啦?

1973年寒假,接上级指示,暑假毕业又改成寒假毕业。朝令夕改的教育改革方案,一下把我们推出了高中的大门。

看看现在的孩子,都能在环境优美、设备齐全、师资雄厚的校园里安心读书,真是羡慕不已!不过,一切事情都要向前看,改革开放以来,我们这一代人生活得都挺好。偶尔回味起中学时代的生活片段,难免各种情愫一起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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