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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伟 | 爷爷的犁

 时光捡漏 2020-08-03



老屋屋檐下挂着一架闲置已久的木犁,我把它取下来,扫去了厚厚的尘埃。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它的木质结构依旧光滑坚固,没有一丝裂痕,犁铧也明光闪闪,锋利无比。看着它,我不由得想起了爷爷擦拭它的情景。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午后。爷爷一会儿猫着腰,一会儿跪在地上,拿着一片破布,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一遍又一遍仔细地擦拭着木犁上粘的泥土,直到连一丝灰尘都看不见,他这才从腰里抽出烟锅和旱烟袋,装上烟,撇着“火廉”点着火,美滋滋地吸着。爷爷笑眯眯地看着那架木犁,眼光亲切的就像是看着一位亲人或老朋友。

我在爷爷身旁玩着他从木犁上刷下的泥土。看着爷爷笑,我问他为啥笑。爷爷回过神来,指着木犁笑着对我说:“瓜娃娃,这是咱庄稼人的宝贝哩。”那时我八、九岁,不明白“宝贝”是什么?

我二爸从我们身边经过,看着木犁说:“爹,擦它干啥呢!砍柴烧了算了,现在都用拖拉机了,一晌午犁几十亩地,谁还用它!”爷爷的眼里随即出现一丝恐慌,急忙用身子护着木犁。等二爸走远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天,爷爷把犁挂在了檐前,再也没有取下来。

爷爷九岁就跟着曾祖父下地干活。爷爷对别的农具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唯独对木犁却喜欢的不得了。当时,爷爷比木犁高不了多少。他扶着木犁在庄稼地里跌跌撞撞地走着。摔倒了,他一声不吭地爬起来继续走。手上磨出了血泡,他也一声不吭。就是凭着对木犁的喜欢,对庄稼地的爱,他九岁时犁的地沟是沟,棱是棱,跟干了几十年庄稼活的把式有一比。曾祖父曾夸他有出息。

爷爷的木犁是曾祖父手把手传给他的。曾祖父对爷爷说:“木犁是庄稼人的宝贝,要好好爱惜。”

爷爷十六岁那年,曾祖父、曾祖母相继病逝,爷爷成了孤儿。爷爷白天扶着木犁犁地,夜晚他把木犁拿进房子放到他睡觉的炕边才能安心睡着。有时候晚上他睡不着,就和木犁说这说那,俨然就和亲人在说话。

爷爷十八岁那年,他的家乡发了大洪水。危急之中,他抢救出了那架木犁。洪水退后,爷爷背着木犁离开家乡,随着逃荒的人,走到哪儿就在哪儿帮人犁地。走走停停,最后,他来到陕西某个小乡村,为一户人家犁地。为人正直,勤劳善良的爷爷得到了那家女儿的芳心,他就落户在那里。爷爷常对我说:“没有这把木犁,我就到不了陕西,就遇不到你奶奶。”

爷爷一生都在黄土地里耕耘,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成了干庄稼活的把式,是公认的犁地把式。爷犁的地,犁沟深浅合适,宽窄匀称,即好施肥,又好播种,而且速度快,别人一晌犁二亩地就很不错了,爷爷一晌能犁二亩半地。

爷爷一生生育了四个儿子。我爸和我二爸是农民,是干庄稼活的能手。我三爸是军人,守卫着祖国的边疆。我四爸是教师,在三尺讲台上兢兢业业。

爷爷去世后,根据他的遗愿,埋在了村外的山坡上。爷爷的坟冢居高临下,守望着他耕犁了一辈子的黄土地。

如今,记忆中的时光逐渐远去,看到那架落满灰尘的木犁时,我总会想起一生勤劳的爷爷,想起爷爷擦拭木犁的情景,以及爷爷一生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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