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5日,范女士把儿子带到医院,检查后,医生告诉她,孩子流鼻血和呕吐,疑似是轻微脑震荡的症状。 这是发生在6月底的事情——6月25日,上完课后,范女士发现康复中心的高老师在帮自己的儿子华华擦拭鼻血,当时华华的衣服上也有鼻血的痕迹,大概两三滴。范女士的儿子罹患轻度自闭症,表达有困难,但还是说:“妈,衣服上有血,要擦干净,脏”。而且回家吃完午饭后,华华先后吐了3次。 高老师一开始并不承认自己打了孩子——但这不可能是第一次了,早在四天前,范女士就发现,高老师在在康复训练时,打了3下华华的手臂,还捏了华华的嘴巴——当时范女士觉得儿子比较调皮,老师偶尔严格一下没事。 这次不一样,血迹和饭后的呕吐都让范女士非常担心,所以当天下午两点,她和丈夫一起去校区调取监控视频。 在监控视频里,一开始,高老师和华华一起玩游戏,但是突然,高老师打了一下华华的手臂。华华似乎哭了,几次用手擦眼睛,高老师抓住他,华华挣脱了,然后高老师连续打了3下华华的手,视频放到后来,高老师扇了华华左脸一个耳光,然后又扇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连续扇了几下耳光,华华想逃,但是被高老师抱了下来。华华衣服上的血迹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沾上的。 可能是发现华华流鼻血了,高老师多次帮他擦拭、止血,但这已经来不及了,范女士走进门来,不管她之前如何认为“严格一点没问题”,连续的呕吐也不可能让她忽视。 何况除了流鼻血和疑似的脑震荡,华华还开始排斥学校——除了生理上的伤害,这次被打还给华华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华华被打之后,高老师一开始不承认自己打过孩子,后来范女士叫来组长,这时候高老师才说自己只打了一下孩子,但这显然不是什么“承认错误”,只是迫于压力松口罢了。 “也没说对不起。”范女士说。 一定要范女士和校方正面沟通,校方才答应一定会处理这件事——最后高老师被开除。 但问题其实不在于高老师被开除这件事上校方是否有诚意。 高老师开始教华华是5月1日,那天,华华的老师怀孕,换了高老师来上课。 “本来我们不愿意,”范女士说:“但学校说这个老师很有经验,是别的机构挖过来的,后来我们勉强接受了。” 高老师是别的机构挖过来的吗?如果是的话,那么需要挖过来的老师为什么会在这家康复机构只待了50多天以后,以被开除的形式离开呢? 我们可以作两个假设来涵盖所有的可能性,第一个是校方撒谎了,高老师根本不是不是校方挖来的老师,他有可能之前就有斑斑劣迹,但是校方并没有严格审核他的资质,然后作为补救手段,他们在发现高老师的问题之后,把他开除。 这看起来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假设,但是另一个假设可能会更可怕。 假设校方没有撒谎,是否说明高老师这样的老师有能力在行业内隐蔽自己呢?自闭症的孩子沟通能力相对普通孩子较弱,是否这就是说,不专业、不合格甚至有暴力倾向的老师,在这样的行业里更容易隐藏自己呢? 如果一个危险的特教老师藏在特教人群里,但范女士所在的康复中心却没有能力鉴别出来——其实不止这一个,还包括被这家康复中心挖走人才的康复中心,也没有把高老师鉴别出来,也许高老师还是作为高端人才被挖走的。 这是否说明了,正有着大量的不合格、不专业的特教老师,潜藏在各个市面上的康复中心里,他们和自闭症的孩子近距离接触,以自闭症孩子孱弱的沟通能力作为自己行为的保护伞——第二个假设是以康复中心是专业的为前提,所以这里不讨论康复中心是否有责任缺失的可能。 如果这个行业存在着大量的潜藏不合格老师的机会,是否比一个康复中心不专业更加可怕呢?高老师被开除了以后会去哪,他会不会摇身一变,就变成另一家康复机构的老师呢?他会不会再次成为一个“从别的机构挖来的”老师呢?甚至在这家高老师离开的康复机构,是否有可能因为康复中心的能力不足,还潜藏着新的不专业老师呢? 高老师就像这家康复中心的冰山一角,冰山的一个角探出水面都已经如此狰狞,我们难以察觉的危险还有多少呢? 这件事的另一个侧面是当地政府职能的空白,但实话说,这可能不是政府的问题,而是自闭症横亘在多个政府职权的交叉地带,除非有部门主动承担责任,否则很容易造就这种“三不管”的局面——一旦形成局面,能保证教学质量的可能就只有康复机构的自我审查,但这种审查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以恩启为例,为了选出合格的老师,他们可能要在特教专业的学校里考察大量的学生,或者在社会相关从业人员中接触大量的专家,然后在其中选出最优秀的一批人,这样还不够,因为最优秀的人才也不一定能适合恩启成体系的教学模式——除了要找优秀的,还要找适合的。 所以经过多层筛选之后,可能剩下的人才就寥寥无几了——以恩启这样得天独厚的发展条件,推进自闭症教育事业都如此艰难,更难想象普通的教育机构有能力完成足够强度的自我审查,所以范女士发生的事情虽然非常令人痛心,但是可能目前也很难有一个非常好的规避手段。 其实市场上出现的很多因不合格特教教师造成的恶劣事件,并非由于单一源头造就——比如家长,很多家长在教育自闭症子女的态度上确实存在漠视,比如范女士觉得“老师严格一点没关系”,就在漠视儿子的安全。 但这不能全怪家长,因为一来家长也存在局限性,二来自闭症本身也很特殊,家长往往都是很健康的,他们不可能在这样的事情上有经验,经验的空白本来就需要康复机构去弥补,不然康复机构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如果康复机构都在自我的审查上缺乏严肃的态度,那谁来真正成为改善现状的人呢? 在范女士的事件里,晋江的市场监管局因为康复机构没有超出经营范围所以无法介入;康复机构属于非医疗机构,卫计部门也没有审批权限;残联的审批权限只针对自闭症儿童的补助方面,没有康复机构的设置的审批权限。 2010年,中共泉州市委办、泉州市政府办印发《任务分解方案的通知》,倒是明确指出“孤独症培训学校、聋儿语训机构列入教育系列”,主管部门为教育局,但是按照《民办教育法》,教育部门并没有自闭症培训机构的审批权限。中央到地方的教育部门审批事项里面,也没有这一项。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对此类机构进行审批。 所以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要靠机构自我审查和家长的火眼金睛。 相信所有的康复机构也都是希望可以通过他们的努力,可以让自闭症康复行业,真正健康地、持续地向前发展,尽量避免行业目前可能存在的隐忧。毕竟自闭症本身已经非常残酷了,在CDC今年4月发布的报告里,“星星的孩子”的占比从1/68提升到了1/59,数据提升了15%,这不是说人数提升了15%,因为基因是非常公平的,也就是说,有15%的孩子,在之前的数据里是被忽视的。 这个行业除了缺乏良好的康复机构去引导、执行一个严格、高级的标准,本身还要面对外界的的歧视和压力,好在在整个行业的努力之下,这个数据越推越高——我并不是说“星星的孩子”越多越好,而是这些孩子原本就存在,数据的提升,说明有越来越多的家庭愿意正视这样的事实,社会也在越来越接受这些孩子。那么就终有一天,那些孩子就可以真正的站在阳光之下——即使相比正常的孩子,他们也许不够幸福,但他们终将会有自己的生存之地。 这样幸福的未来当然不会被凭空到来,机构需要与家长共同努力。 ▏视频来源:福建新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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