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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屠杀(上)

 超哥的随笔 2020-08-05


悲情屠杀

□郑玉超

推算起来,猪的历史应该比我们人类更悠久,听说野猪化石远早于类人猿化石。猪的祖先青面獠牙,怒发冲冠,就是现在,它们的后裔仍有一个分支活跃在崇山峻岭和莽莽丛林间,甚至还会偶尔光顾我们人类的领地,有意无意地挑战着人类的统治权威。有史以来,狩猎者的枪口毫不留情地将子弹射向它们。报复乎?非也,更多的因素不是为了自保,而是因我们人类独有的私欲而对野猪展开疯狂的屠杀。

这并不是我想要关注的内容,它超出了我的思考区间。能够勾起我的回忆,激起我的温情的,不过是经过驯化了的圈养猪而已,它们温顺、闲适、安淡,与世无争——对它们的怀念与我的属相没多大关联。


小时候,每逢过年,我们那些小伙伴们都会心花怒放。因为,要有猪肉吃了,望眼欲穿中,终于又等到了开荤的时节。四十年前,我们苏北农村和全国各地一样,猪肉绝对是昂贵的奢侈品。记忆里,穷人家即便买了肉,也是很少吃的,而是高高悬挂在二梁上,等到家里来了重要客人或逢大事才可以吃到,那也只是浅尝辄止,没法放开肚皮大快朵颐的。

那时,望着二梁上的肉,我舌底生津,小心翼翼地惦记着,生怕吃不到,倒被贪嘴的馋猫叼了去。夜间醒来,我会蹑手蹑脚,前去察看一番,见那肉在,方放下心来,再卧床睡去。过年就不一样了,再揭不开锅的人家,起码在除夕那一天,会让孩子对肉的渴望得到些许满足。


猪肉的来源大多是本地取材。除夕前夕,谁家的猪长成了,它没准就会为喧嚣热闹的春节献身。那时,我幼小的心里只惦记着肉,决不会想到宰猪的悲情。多少年过去了,现在闭上眼睛,脑海里还不时不时浮现那时浓妆艳抹的屠杀,心底泛起阵阵凉意。如今,听说在现代化大型屠宰场里,屠宰手段高明多了,温情多了,和谐多了,会体现人性化一面,颇有点临终关怀的意思。据说,待宰的猪牛羊们先进入一个音乐室,在那里会欣赏到轻音乐,那音乐在空气里舒缓地流淌,听说在那样的情境里,它们会悠闲自得地甩着尾巴,惬意地眯着眼,忘情谛听心语低诉,那肉才会保持好的品质,偶尔,还会播放诸如“明天会更好”、“今天是个好日子”之类的煽情歌曲。然后,几乎不让它们有丝毫的感觉,慢慢地断氧,它们会在温水煮青蛙式的甜蜜和温柔中,愉悦地踏上死亡之旅。

这委实保持了猪可贵的尊严,一如野猪当年的高贵与傲慢。象形字“彘”向我们展示了猪远祖的点点滴滴。彘本义指野猪,下方的“”字和两边的符号表示箭射入了野猪。茹毛饮血时代,我们人类与野猪搏斗,完全是公平的、对等的,完全近距离的徒手相博,最多配以箭矛木棍,没有丝毫的温情捧杀。但自从野猪被我们人类一步一步征服驯化,逐步成为了百依百顺的圈养猪,它们就随之失去了其祖先的血气方刚和野性。


现代化屠宰场的温情屠杀,多少让我感到一丝慰藉。小时候,农村春节前杀猪可不是这样的。集市上的屠宰场,屠案一字排开,烫猪的开水锅噗噗冒着大泡泡,那些杀猪匠——我们苏北对屠户的特有称呼——袒胸露乳,虽不像胡屠夫、镇关西那样长满硬硬的胸毛,威武雄壮,却也肚皮肥厚,满手流油。我的堂姐夫老疤脸就是其中的一员。小村风情大体与之相类,每个庄子都会有十多户人家杀猪,猪们充满绝望的哀嚎声此起彼伏,与过年的温馨祥和不甚相符。甚至当着小猪崽们的面挥起屠刀,毫无顾忌,无形中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那时,农村春节前对猪羊搞集体屠杀似乎是件赶潮流的事。于是,那些可怜的八戒后裔们,提心吊胆,生怕一不留神,就成了待宰羔羊。耳际传来匆匆脚步声,或喧哗声,它们会下意识的紧张,怕是孩子们众星捧月般簇拥着杀猪匠尊驾光临。

                                                                (此为上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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