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做杀猪匠的爸爸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乡土大河南 2020-10-17

我的爸爸惠先明,今年54岁了,在兴隆镇街上卖肉三十四年了,街上的人都认识他。

爸爸身高1米7,有点胖,一头自然卷曲的头发,唇边长满了密密的胡子,爸爸有一张不怒而威的脸,戴上墨镜,有人说他像黑帮老大。戴上白色的帽子,又有人说他像卖饼的新疆大叔。

我的爸爸嗓门大,声音洪亮。为人直率豪爽,讲义气,喜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广交朋友。

爸爸特别乐于助人,谁家有困难,他都会伸出援助之手,谁家急需用钱,只要张口借,他定会为他们解燃眉之急。

他的人缘很好,外出打工回来的朋友都喜欢到他的肉摊前闲话家常,大家都知道他爱喝茶叶茶,他们总会给他带回来些好茶叶让他品尝。遛狗是爸爸生活中的乐趣。

爸爸有两样看家本领:一是杀猪,二是卤肉。他靠着这两样绝活养活我们一家人,供我们姐弟三人上学,给了我们幸福的生活。

我爸没有什么文化,小学没读完就辍学了。18岁跟着我爷爷学杀猪,刚开始他是跟爷爷搭把手,结婚后便自己单干了。最早的时候,爸爸他们是步行去买猪,后来开着四轮拖拉机去买猪,再后来开着三轮车去买猪。

在我的记忆里,爸爸从没睡过一个懒觉。他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开着蓝色的三轮车去方圆几十里的村庄买猪。称猪是个费事活,一二百斤的猪两个人就能抬起,若是二三百斤的大肥猪就得在村上找几个年轻力壮的劳力来帮忙了。称好重量后,就是赶猪上车了。若是遇到听话的猪,把它赶到车前,它无法回头,再拿着棍子在它屁股上打一棍,它便开始往车上爬,再推猪屁股一把,它便上了车。但是这种温顺乖巧的猪很少,因为猪在出圈,称重的时候受到了惊吓,变得狂躁乱窜,这个时候就得几个人拿着棍子驱赶。经过一番折腾,才能赶猪上车,将猪运走。

冬日里,爸爸四点便起床去买猪,冬天天冷,三轮车很难发动,爸爸用茶瓶里的热水浇,妈妈和爸爸二人合力才能把三轮车发动起来。爸爸披星戴月,迎着刺骨的寒风,在乡间的土路上奔驰着。家里的狗开始上窜下跳的欢叫,远远地听见三轮车的轰鸣声,爸爸风尘仆仆地回来了。爸爸的眉毛上胡子上都是白色的霜花,衣服上全是猪尿味和猪屎味。

他顾不上洗把手,就忙着把猪赶进猪圈,往锅里添水烧火,待水烧好,准备杀猪。猪放完血后,就是刮毛,开膛破肚,洗肠了。

这口杀猪锅在我们家门前,有20多年了吧,早就不用了,一直没有扒掉。

爸爸他们忙碌了两三个小时后,妈妈也早起做好了饭,爸爸快速地吃完饭,便急匆匆地开着他的三轮车去街上摆摊了,他要把最新鲜最干净的猪肉第一时间让顾客买到。

爸爸刚把肉挂上,便围了一群割排骨的人,赶上星期天过节气,大人们都要给孩子改善生活,一头大肥猪一上午就卖完了。

一年之中,爸爸最忙最累的时候是腊月,快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会割年肉过年,猪肉的需求量大。爸爸要早起买猪,等大家伙起床的时候,他已经满载而归。家里的三个大猪圈里猪头攒动,猪声鼎沸。

爸爸顾不上吃饭,就装肉上车,刚把肉挂上,便围了一大群人,有割排骨的,有割臀尖的,有要礼条的,爸爸一直砍个不停,忙得不亦乐乎,一天能卖十几头猪。下午卖完肉,爸爸四五点回来开始杀猪,一直杀到天黑,看不见了外面就扯上灯继续干,杀出来的猪肉都放在我们家的客厅里,家里的两间房都快摆满了。爸爸就像一个浴血奋战的将士,不知疲倦。等他们把十几头猪杀完,已经十来点了。爸爸这一天累极了,倒头就睡,鼾声如雷。

爸爸常常在夏季的时候卖卤肉,中午卖完肉回来,顾不上睡一会儿,便接着卤肉。爸爸先把猪头,猪杂碎,猪蹄从三轮车上拿下来,放在盛满清水的大盆子里泡着,等他吃过饭,便开始忙活起来。爸爸先用火把猪头和猪蹄上的毛喷干净,把猪蹄上的蹄壳去掉。再放在水里浸泡,然后用刀刮干净,洗刷干净后,把猪头破开。破猪头的工序十分复杂,不是专业人士,干不了这活。

妈妈开始烧水清洗猪大肠和猪小肠,洗肠子也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要反复搓洗,才能洗干净。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爸爸妈妈就这样忙活了两三个小时,妈妈后背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打湿了,脸上的汗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爸爸怕热,光着膀子,像刚洗完澡一样,他的身上黑白分明,脸,脖子,胳膊被晒得黝黑,只有穿过背心的地方是白的。我明白:爸爸妈妈之所以这么辛苦,是为了让我们姐弟三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准备工作做完后,爸爸开始往卤锅里倒卤水,妈妈则开始烧火,大火烧滚后,便开始往里面放肉,爸爸再放上他那独家密制的卤料调味,中火慢炖一个多小时后,卤肉出锅了,色泽鲜亮,香气扑鼻,让人馋的直流口水。我们姐弟三人都爱吃猪尾巴,爸爸给我们一人一个,让我们尽情享受他做的美味。咬一口,软嫩细腻,稣香味美。爸爸把卤肉捞出来凉一会儿,就放入大盆里,盖上盖子,开响喇叭,带上白色的遮阳帽,开着他那红色的三轮摩托车去卖卤肉去了。如果夏季你走在兴隆镇的小街上,听到喇叭里传来“”卤肉,热卤肉。”的声音,那一定是我爸爸在卖卤肉。爱吃卤肉的人特别多,由于爸爸卤的肉味美价廉,所以他有很多老顾客,有时候,一条街还没转完,卤肉就卖完了。我们最爱吃爸爸卤的猪蹄,每年过年,爸爸都会留些猪蹄,卤熟让我们吃个够,再卤上一大盆肉,招待亲朋好友,大家都爱吃爸爸卤的肉。

自从有了弟弟以后,爸爸的干劲特别大,大家都说:“爸爸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酒也很少喝了,烟也戒了,知道顾家了 ,也知道亲孩子了。每天卖肉回来,爸爸都会给我们卤几个猪尾巴带回来。出去吃饭了,也会给我们带些好吃的菜回来。记忆犹深的是爸爸有一次带回来的孜然羊肉,特别美味。因为不常吃,所以那个味道记得特别清楚。炎热的夏天,爸爸会给我们带几个“小头”回来,那脆脆的皮,甜甜的奶香味,让人忘记夏天的炎热,让我心里乐开了花。爸爸平时比较忙,很少做饭。星期天放假只要我们从学校回来,爸爸就会亲自下厨,为我们改善生活。爸爸做的蒸排骨,爸爸卤的肉,童年里的每一种不同的味道,都让我回味无穷。

爸爸上午卖肉,下午去地里干农活。春天,辛苦的播种,除草,施肥。夏天忙着杀虫打药,抗旱。秋天,则又忙着收秋,种别的农作物。一年四季,如此往复。忘不了爸爸打场时的情景,那扬起的麦子,舞动的木杈,新堆的麦垛,还有爸爸那张被太阳晒得黑红的脸。忘不了青纱帐里爸爸砍玉米掰玉米的情景,那刺痒的叶子,挥舞的锄头,金黄的玉米堆,还有爸爸那汗流浃背的身影。无论种地多难,爸爸都会坚持住,因为他知道劳动创造美好未来。

由于爸妈吃苦耐劳,踏实肯干,1996年别人家都是自行车的时候,我们家已经有了摩托车。2000年,村上都是瓦房的时候,我们已经盖起了两层楼房,铺上了地板砖。爸妈尽他们最大努力给了我们最好的生活。从小我们过着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生活。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我们的岁月静好,是父母的负重前行。

2012年,爸爸还有其他的杀猪匠合伙投资三十万,合办了兴隆镇的生猪定点屠宰场,这是县里批准的生猪定点屠宰场,有动物防疫条件合格证,生猪屠宰许可证,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等一切证件。

屠宰场有一条现代的流水生产线,机械化代替了人工,省时省力。屠宰场为兴隆镇各大超市供应肉,也为一家一户杀猪提供了方便。爸爸依旧每天四点钟起床,去屠宰厂烧水。到了年关,杀猪量大,爸爸3:30就要起床去屠宰场,还要多请些人来帮忙。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爸爸在家里杀猪了,而杀猪也成为了我童年的回忆。

杀猪是个又累又脏的活,可爸爸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在我眼里,他好像永远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扇百十斤的猪肉轻而易举的就扛了起来。爸爸的衣服从来没有干净过,不是血渍就是油渍。爸爸的手上总会有一些细微的伤口,虽然非常细微,但却很深。可爸爸从未叫过一声疼,包上创可贴,他一声不吭地继续干活,所以他的伤口好的很慢。
   杀猪也是个技术活,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了的,你若是不懂如何开膛破肚,一群大汉也无用武之地。俗话说:封喉十个,不如开膛破肚一个,开膛破肚十个,不如肢解一个。爸爸的工作或许有些血腥,但爸爸的解剖工作堪称完美。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分工不同。一切靠自己双手劳动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爸爸只管努力挣钱,学习上教育上爸爸从来没有管过我们,从小到大听爸爸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小妮们家,别嫩现眼。”爸爸的话不多,也没什么深刻的道理,但我明白爸爸的意思:他是要我们低调做人,闲谈莫论人非,静坐常思己过。

爸爸虽然学问不深,却特别关心国家大事,每天晚上7点的新闻联播他必看,他还喜欢看军事频道,他看的电视剧全是抗战片。还爱和别人讨论国家大事。

2011年,我和姐姐一同考上了招教,家里一下出了两个老师。爸爸特别骄傲,谁能想到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杀猪匠,竟能培养出两个老师。虽然爸爸学问不深,但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也领悟了许多道理。爸爸是我们姐弟三人的精神支柱,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想到爸爸,便有一股无穷的力量涌上心头。

2011年,爸爸突然看不清电子称上的数字了,看不清远处的人,经过检查,爸爸是眼底出血,这个病是糖尿病引发的并发症。需要住院治疗,出院回来后,我们都劝爸爸歇一歇,不要再干了。

可是弟弟还小,为了儿子,爸爸也要再努力奋斗十年。2014年,爸妈在县城给弟弟买了一套房子,2016年,把房子装修好了,2018年,给弟弟买了一辆十几万的车并结了婚。

如今我们姐弟三人都已成家立业了,岁月悄无声息地在爸爸的眼角额头留下了印记。这些年爸爸风里来雨里去,拉肉的三轮摩托车已经换了三辆了。他起早贪黑地忙碌,留下了一身病患。可他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提过他的病,仍然像个铁人一样干劲十足。

这几年,一到过年的时候,爸爸眼底出血的病就会犯,需要住院,住院这些天,可把爸爸给急坏了。爸爸是个忙惯了的人,哪里歇的住。一回来,就要去街上卖肉,无论我们怎么劝,他都不听。

爸爸已经把杀猪卖肉当成了他一生的事业来干,一年365天,除了过年歇15天外,剩下的350天爸爸都在卖肉。无论严寒酷暑,风霜雨雪,爸爸都守着他的一方小天地,为兴隆镇的人民提供着放心肉。

爸爸这辈子,以诚待人,以信立足。卖肉34年,从没因为缺斤少两跟顾客发生过争吵。爸爸的手头特别准,顾客要多少,他一砍一个准。兴隆镇的居民每天吃的肉都是我爸爸他们早起几个小时杀出来的。

   爸爸就像那田间耕地的老黄牛,只管埋头苦干,默默无闻地奉献着,任劳任怨地付出着。他用他那不弯的脊梁,扛起了我们的希望。

在乡村做杀猪匠的爸爸是我们家最大的功臣,是我们儿女最坚强最有力的后盾。而我们是站在爸爸的肩头才看到了更大的世界。



作者简介:

作者:康小兰,90后,幼师,社旗县兴隆镇蔡庄人,现任教于兴隆镇后门里小学。从小热爱文学,喜欢写作。爱好广泛,喜欢音乐,舞蹈,美术。喜欢用文字来充实生活,此生愿做个温暖的女子,用心去感受生活中的微小幸福。携一缕墨香,在岁月里写下芬芳的诗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