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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烧柴》-青海

 白云之边 2020-08-05
齐鲁文学

作者简介:陈有仓,青海西宁市湟源县人。爱好文字。作品散见于《散文百家》《新阅读》《青海湖》《雪莲》《意林文汇》《文艺报》《青海日报》等报刊杂志上。多篇作品被收录到全国公开出版的各种文集和试卷中,并多次在省内外获奖。出版民俗专著《河湟婚俗》。主编《灵秀湟源》。系中国散文学会、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青海省散文报告文学学会理事,西宁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日月》文学杂志主编。




-作品欣赏-★

《烧柴》(散文) 


作者:陈有仓

每当看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树根、树枝以及其它的一些烧柴,我总是惋惜上好一阵子,多么可惜的好烧柴啊!

小时候因常常断了烧柴,就会遇到断吃断喝的事。现在想起来觉得可笑。可这是严酷的事实。

烧柴是家境殷实的象征。谁家的角房里摞满了硬柴,谁家的墙头上摞满了渣筏、牛粪,谁家的房顶上排满了整整齐齐的藤条的柴捆,谁家就显得很富有。

我家住在偏僻的小山村,那年代,土地是不好好养人的,遇到不好的年景,每年的庄稼甭说供一庄子人一年的吃食,就连烧火做饭的草衣都没有。

那时,农活格外地多,耕种、锄草、收割、打碾、修梯田、烧野灰、锄粪、送粪等等,除了下雨下雪天,一年四季大人们很少有休息的时间。而下雨的空闲里,父亲就拿起镰刀、一根麻绳冲出雨幕去割草割藤条。眼望着父亲的背影,我的眼泪不由地噙满眼眶,心里就会涌起一股酸痛。但是,为了活命,为了拉扯我们,父亲不得不这样做。

这样的年代,人吃糠咽菜,活着受罪,所有张口的牲口受罪,就连万物都受罪。塄坎上、石崖处凡是长高的蒿草、葛藤,都要轮番地用镰刀割上几茬,背在家里晒干后当烧柴。秋冬时,山坡上、塄坎上、悬崖上几乎人够到的地方把所有的柴、草用镰刀割,扫把扫,收拾的干干净净寸草不留,几乎连藏匿的草根都挖尽,山坡一片秃光。我们的村子小,生产队时,集体的牲畜分到每家每户饲养。家里虽然养着牲畜,但牛的粪便是不能用的,攒起来,踏成粪块用来烧野灰。我刚记事的时候,我的家由于分家从老院搬出时,父亲第一个搬出的就是那么一点点烧饭做饭的烧柴,烧柴是想当的金贵。

村子周围能当烧柴的蒿草、藤条收拾完了,还不够用,父亲总是搭伴牵上毛驴,准备上吃食、柴镰、皮绳到20里外的脑山沟里去割柴,一去就是一两天。当毛驴驮着烧柴出现在西梁梁时,我们便跑去迎接,藤条的香味在清风的助力下满庄子香。我牵着毛驴走在前面,气势是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到了大门前,父亲从驴背上卸下那一垛烧柴往家里搬,然后一捆一捆地撂到房顶上去,一双一双排成马脊梁的形状晒在阳光下。母亲急忙牵住汗水满背,用尽了力气的毛驴拴在马槽上,心疼地给草料吃。藤条有光鲜的,也有浑身长满刺的,我围在那些烧柴捆的跟前,寻找光鲜的柳条,然后抽出来,从房顶上下来,用菜刀把柳条截成1寸长的、2寸长的截,找来石板,坐在台沿上,用石板使劲搓条,等柳条的皮和芯完全脱离时,把芯抽去当柳笛吹。刚放在嘴唇上时,苦涩的味从舌尖直往肚子里钻,但内心的快乐却挤占了苦涩的味到。拿着柳笛站在大门上使劲吹,神情专注,开心快乐,还会有几分荣耀。那时,我们没有其它的玩具,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玩具能买到,即便有也买不起,觉得有柳笛吹,怕是最至高无上,最有价值的玩具了。

后来家里置上了架子车。每当秋冬季节,父亲约上几个伴,趁着小鸟还没睡醒,雾气还没拉开,东方还没发白,套上拉绳架起辕条拉着架子车吃力地向朝西的方向走去。我跟着母亲起来,陪着父亲吃饭,母亲拿来褡裢,装上够吃两三天的炒面、面棋子、干粮和茶缸。一切准备完毕,父亲走出大门,和同伴们应和着,开始高高兴兴的,迎着朦胧的月色走去,我和母亲一起目送父亲的身影彻底淹没在幕色中,才走进家。

父亲走的马路是砂砾路,坑坑洼洼,一路向上。拉着车累得人汗流浃背。到了山口,进山的路沟沟坎坎,蜿蜒崎岖,更难行走。到了割柴的地方,已是大后晌,拉车拉的舌干口渴腰酸腿疼,用三块石支起锅叉烧上一壶酽酽的熬茶,喝着,说笑着,罢了就拿起柴镰上山砍柴。

砍柴的父亲为了及早砍满一车柴,不忍心浪费一点时间。凑合着吃罢晚饭,天已经黑透了。于是,等待圆圆的月亮挂上天际,借着月光上到山坡继续去砍柴。远处的狼一声嚎叫,父亲的浑身渗出冷汗。这时父亲的同伴也听到了狼的嚎叫声,大家就齐声喊一阵,继续砍柴。狼听到齐刷刷的喊叫和嚓嚓的砍柴声,不敢近前,远远地凝望一阵,就悄悄地溜走了。午夜,高悬头顶的月亮直直的挥洒月光,砍柴的人砍了十几捆,已困乏的睁不开眼皮,把柴镰仍在一边,拿起绳子铺在地上,十几捆烧柴一一排在绳子上面一捆绑,坐下去,把绳子套在双肩上,往后一仰,再用力往前一弯腰重几百斤的柴就背在了背上,然后一瘸一拐地朝山下盘行着走去。到了山底下的车子旁,困乏得人身子骨硬邦邦的动弹不得,穿上皮袄和月光为伴,和霜为伍,躺在地上蜷曲着身子睡着了。就这样,割上四五十个柴捆,装满高高的一架子车往回赶。

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车不停的左右摇晃,车子被压得木板咯吱咯吱、辐条卡擦卡擦作响,一不小心,还会翻车。

父亲回来的时候我和帮忙搡柴车的邻里隔壁的好友牵着牛,到村口去等。

我的村庄的路陡,不用牛去牵引、人搡,那一架子车烧柴是没法运到家里来的。那时我们等父亲也吃尽了不少苦头,没有通讯工具,不知父亲什么时候能来。天冷的厉害,即便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但还是冻得颤抖。尤其脚趾头,手指头一冻,疼的受不了,只有不停地跺脚和揉搓来缓解一时的痛苦。有时一等就是几个小时。

父亲拉着满满一架子车一千多斤重的烧柴来到时,脸涨得通红,寒冬里头上直冒热气,胡子上冻成了冰碴。我想,这汗水怕是血和泪凝结而成的。也不知父亲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看到父亲的样子,我的内心里像刀绞一样的疼痛。把牛用绳子与车拴好后,我硬是从父亲的手里要过车辕条,自己驾驭那车柴。可是,刚抬起辕条,车还没走,就把我挑起来在半空中荡秋千似的摇晃着,最终我因年龄小而未能驾驭成而叹息。父亲继续驾驭,我牵着牛走在前面,牛使出浑身的劲儿,喘着粗气,蹬直四踢,拼命拉着。后面的人也使劲搡,这样折腾上一个多小时才回到了家。

夏天,发了芽,长了叶,喝足了水的藤条,不易晒干,所以这个季节没人去割柴。村子周围所有的山坡、塄坎、草地上的青草、蒿草都被我们一镰刀一镰刀的割去了,没有草割了,就背起背篼去拾粪。等到秋天来了,我们背上大花篮,到树底下扫落叶。树叶还没到全黄的时候是不愿离开树枝的。我们就在树底下等,只要飘飘悠悠打着旋落下一片树叶时我们就高兴地跑去捡拾。落叶少时直接用手捡,稍微多了时就拿上自己制作的工具去捡拾。所谓工具,很简单,就是在2尺来长的一根硬铁丝上安上一截木把的手柄,再把铁丝的尖磨得尖尖的,算是捡拾树叶的工具了。拿着这样的工具你不需要一下一下地弯腰去捡拾,只需站着一戳,树叶就一片一片的套在了铁丝上。捡满一花篮树叶需要花几个小时,甚至半天时间。肚子饿得咕咕叫,回到家里也没啥吃的,就跑到山上采挖野果子吃。什么黑刺果、面干杖等全是最好的吃食。要么跑到自家的自留地里拔上一个萝卜,抑或是摘上一裤兜豆角来充饥。等到树叶全枯黄了,秋风一吹,树林里落满了树叶,我们就拿上扫把去扫,不大一会儿工夫,一花篮树叶就扫满了。树叶多的时候,我们巴望的却不是树叶,而是干树枝了。用干树枝烧火,火旺、劲足,汤水容易烧开。有时,为了拾到一枝树枝,哪怕是一枝手指粗的、筷子粗的树枝,我们也要等上好半天。眼看着一支干枯了的树枝在呼呼刮着的风中摇曳,就是不下来,于是,捡起石块、胡子瞄准干树枝打,直到打下为止。这是一件愉快的事,当我捡拾到枝条的时候,一种亲切的感觉就会传遍周身,突然间感到我捡到的不是用来烧火做饭的烧柴,而是生活的真谛。

后来,得益于科学技术的推广普及,庄稼的收成逐年递增,草衣也逐年增加。生活的富裕,家家用上了煤,现在烧火做饭全用起了电,再也不为柴禾发愁了。回想过去的年代,虽然生活清贫,人倒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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