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当代散文||【怀念爹的一生】◆田治文

 齐鲁文学 2020-08-06







作者简介



田治文,高唐县赵寨子镇高寨子村人,现任山东金亮精密机械有限公司厂长,有作品散见于山石榴,鲁西诗人,九歌丹青,默默论道。




怀念爹的一生

父母是每个儿女的根,大凡有良知的人都不会也不可能忘记父母的养育之恩,特别是那些艰难困苦厉尽磨难的家庭。我的家庭自我记事起就在苦难中挣扎,我深知父母的艰辛,在人生的旅途中我始终感恩着我的父母。

我爹是一个苦命人,出生在一个没落的富农家庭,十六岁就失去了母亲,还有一个小十岁的弟弟和一个小十二岁的妹妹。阶级成分高导致爷爷经常挨批斗,经常不在家。爷爷一生没有下过多少力,千斤家庭重担就落在了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身上。一生劳苦奔迫,没有享过一天福,六十六岁就撒手人寰。那是儿女最伤心的痛,稍有碰触就会泪撒衣衫。

一九三二年爹出生在一个富足殷实的家庭,当时是家里唯一的长孙,老奶奶把他视若掌上明珠,爹也对老奶奶有很深的感情。一天晚饭后,老奶奶去关大门,爹就说“奶奶我去关”。那年爹八岁,我家有大门,大门内还有二门子,爹个子矮,插门闩时没有插住,爹回到屋里没有多长时间,就进来七八个拿着“老鸹叨”长短抢的“老缺”(也就是土匪),荷枪实弹,把一家人堵在屋子里。“老缺架户”,土匪头子明确提出只是为了要钱,绝不伤害人,说着就过来四个土匪架起老奶奶和我二爷爷就走,告诉我爷爷拿两千块大洋赌回人质。爹看到抓老奶奶就哭骂土匪,土匪头子被骂急了,就说“小孩你再骂就抓着你”。“你抓我也不能抓我奶奶”,就这样土匪就放了老奶奶,把爹和二爷爷抓去了。爹被扣押了二十多天,招了一身虱子,我奶奶想疯了一样,天天吃不下睡不着,爷爷卖了二十亩地才把他赎回。爹年幼就有一颗敢担当,施大爱的胸襟。

爹娘结婚后一年多奶奶就因病去世,二爷爷在奶奶病逝后十一天也因病去世,奶奶得病时就把叔叔托付给二爷爷奶奶扶养,姑四岁跟随爷爷,照料姑的任务就落在爹娘身上。爷爷从小没下过力,包括二奶奶在内一大家子地里的活都落在爹一人身上,披星戴月,任劳任怨,做什么事情都要一气呵成。在我印象里,自我记事起爹就有点驼背。常期生活困苦和劳累及精神上的打击,使他年轻时起就变得脾气暴躁,动不动就会大发雷霆,那种发泄不知包含了多少痛苦和精神上班压抑。

解放初期国家正处在一穷二白时期,农民也在为温饱奔波,国家也在搞工业建设。五五年淄博博山组建了一个卷烟厂来我们这里招工,爹有幸被选中。在卷烟厂期间爹干的顺风顺水,但是家中只有娘自己拉扯着姐姐哥哥还要照顾姑姑,爹那点工资很难贴补这个家庭,再要坚持做下去,家里不知道会发变成什么样子,就这样爹放弃了当工人吃公家粮的优越条件,怀着对家人和孩子的爱,辞掉了工作回到了家里。后来坚持做下去的工人都吃上了国家粮,端上了铁饭碗。辞工回家正值秋后,家家户户都不好过,爹就和村里几个人商议做点小买卖贴补家用。在小舅那里借来一辆地排车,和村里几个人去禹城火车站拉煤,拉回来再到韩屯集上去卖。在火车站过了磅后还要在煤厂旁边拾一些劣质煤石,回来后砸碎后掺在好煤里,并且连夜装在车上,一大早在拉到韩屯卖掉随即赶往禹城,一天一趟,每车装一千二百斤,姐那年十二岁也跟着爹拉车,每辆车都是一个大人一个孩子。那时聊禹公路是用碎石子铺的路面,禹城至韩屯一百二十里路,一千二百斤,不分昼夜,就是骆马也会累出病来。现在想来就是让我一天走一趟都会不可能坚持几天,更别说一个多月了,姐姐每逢提起都会长吁短叹。六一年全国灾荒年,爹又率领一家邹县逃荒。那时爷爷姑姑叔叔三人已经率先逃荒去了邹县,爷爷就在当地给姑姑找了个婆家嫁了。爹有事去找姑,到她家还没进屋门,姑一看爹背着个要饭的布袋嫌给她丢脸,就生气把爹赶了出来。说爹今后不能再到她家去,那是爹娘一生的痛。爹回到住处把哥哥姐姐叫到跟前,神情激愤地说:“你姊妹两个记住,就是饿死咱也不能吃你姑一口干粮”。历尽了艰辛,保全了家人,度过了生死劫难。此后很多年里只要是春冬两闲时节他就和全大爷两人推着个独轮车干个修理破鎖,换壶底水梢底的小买卖,风餐露宿,雪里雨里。为了家人从没喊过苦,叫过怨。爹的行为也感染了我们,教会了我们姐妹不怕吃苦,要担当起家庭的责任,无论穷富都要有志气,有刚强。

爹是一个普通的农民,靠得是一身力气。无论乡间邻里谁家盖房修屋都要抢先去帮忙,还要为户主出某划策。无论谁家盖房都要请他去提前做计划,为的是把活干好干快省点钱财。爹就是凭一身力气和一颗善良的心赢得了乡间邻里的赞誉。

一九六五年,叔二十四五岁了还没娶媳妇。我们一家也住在三间桶子屋里,老旧得勉强能住,也需要翻盖。但是叔的房子也是旧的,不翻盖娶媳妇就无望,二奶奶还不愿意操心作难。经过爹几经劝说才在二奶奶的吵骂声中强行给叔翻盖了房,后来很快就成了家。为了手足情爹作为长兄付出了无私的爱。

几年后我们的房子再不翻盖就有倒塌的危险,盖还没有钱,爹就联合他的生死哥们全大爷两家合伙盖。只要是两家人合在一起能做的活就不找人帮忙,乡间邻里也抽时间给帮忙,但是一到吃饭的时候人就都走光了。就这样经过千难万难终于盖好了房子。后来又为我们结婚和盖房修屋操尽了心,费尽了力。就像一台日夜运转的机器,一刻也不能停歇。

我结婚后两年半,妻子因病死里逃生落下了残疾,两个儿子的扶养就落在了爹娘身上。我还得在外打工,地里的农活也由爹承担。记得那几年种西瓜爹常常是吃了中饭就往地里跑,戴个草帽,弄块湿布搭在脊梁上,三伏天冒着酷暑去整理西瓜秧,起早贪黑,被太阳晒的像个小黑老头。为的是我有两个儿子任务大,积攒钱财好给两个孙子翻盖砖瓦房。我看在眼里都心痛的流泪。

爹整天没黑没白的劳作,终于积劳成疾得了癌症。那是九六年六月六日,我给爹娘买了只烧鸡后,就和妻子去卖西瓜。中午爹吃烧鸡时被鸡肉卡了一下,自己感觉不对劲,娘告诉了我和哥哥,第二天到医院一检查是食道癌中晚期。第三天又去济南核查结果一样,爹决定不做手术,他说周围几个村里得这种病的做手术的还活不过保守治疗的。就这样回到家中不到一年的时间爹就去世了。爹临死前还牵挂着我,用微落的声音对姐姐哥哥说:“治文有两个儿子任务大,你姊妹俩个帮着他点”。爹最后水米难进,瘦的皮包着骨头,几根肋骨把胸脯高高耸起,肚子塌陷成了一个坑,松软的肚皮几乎和脊梁骨贴在一起。我靠着爹跪在炕里面,双手握着爹的一只手,看着爹整个胸脯急促地起伏,心如刀绞。爹坚强的一声不吭,气力稍有恢复就叮咛我今后怎么为人处世,要照顾好我娘,想法把两个孩子拉扯成人,以及自己死后的丧葬事宜。二月十七日晚上九点四十分钟在儿女哭叫声中,带着对娘和儿女的牵挂静静地走了,走了……

记得爹在得病期间大姨夫,姨和舅来看他,吃过饭后爹对大姨夫说那年还借了大姨夫十元钱。大姨夫说过去的事了,又不多,可别提那事了,那么点钱。可是爹说什么也不答应,硬是把那十元塞给了大姨夫。还说大姨夫:“你花再多的钱给买东西我没话说,这钱是我借你的,必须得还你,我一辈子守信用,不能留遗憾”。爹的为人处世教会了我们如何堂堂正正做人。

爹死后一段时间内,我像得了病一样。无论做什么脑子里都爹的影子,爹的坟在家北有一里多地,晚上我几次趟过麦田或在一人多高的玉米地里穿过去,到爹的坟上痛哭。爹得的是癌症,我没有怎么给爹救治,我为我的无能为力而痛心不一,到现在我还悔恨自己,那骨与肉的生生分离足以让一个人崩溃。我是个胆小之人,到今天为止再让我晚上一个人在青纱帐里走都不可能,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量。

爹今天去世二十二个年头了,每逢想起都会有一汪泪水涌出。爹的死是我一生的痛,时时戳着我的心窝,直到我的人生尽头!


根植齐鲁★情系华夏

    《齐鲁文学》(季刊)是齐鲁文学杂志社主办的刊物之一,分别是【春之卷】【夏之卷】【秋之卷】【冬之卷】。以“时代性、探索性”为办刊宗旨,发掘和推出了一批中国当代诗人、作家,名篇佳作如林。富有时代气息,可读性强。

     投稿须知:

     1、稿件内容健康、结构完整、文笔优美、底蕴丰厚。

     2、诗歌、散文、小小说、散文诗、文学评论等均在征稿之列。

    3、本刊对所录用的稿件保留删改权,文责自负。

    3、本刊对所录用的稿件保留删改权,文责自负。来稿请附作者简介、通讯地址、联系电话及个人照片,以正文加附件形式(在其它公众号发表过的勿投本刊)。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