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有一个习惯:凡是在某一领域搞出点名堂的人,则必定有好事者给他们排一个次序。 这个习惯在文人当中尤甚。譬如竹林七贤、唐宋八大家、初唐四杰…… 这不,南宋也出了四个有名的诗人,叫作“南宋四大家”。 但是大多数人提到南宋四大家时多半是摸不到头脑的。 诚然,比起那些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诗人组合,这个“南宋四大家”的确不怎么出名,可如果把他们的名字一一列出来,看官则会恍然大悟地笑笑,原来是他们啊。 他们就是:杨万里、陆游、尤袤和范成大。 范成大在这个名单里,属于不尴不尬的一类。 论名气吧,不如陆游;论作品传播度吧,被杨万里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堪堪压了一头;只比名气小而无作品出圈的尤袤稍微那么出名了些。 那么,范成大究竟有怎样的才能和功绩叫他位列“南宋四大家”的名单呢? 01 范成大少有才名,十二三岁便素读经史,十六岁时便献诗宋高宗,在皇帝面前刷了一回脸熟。 按理讲,他本该走上一条光明的坦途,一路升官发财好不快活。 要么说才子就是才子,如果他真的在十六岁时便进入官场,恐怕日后南宋四大家就变成了南宋三大家。 他十八岁时在苏州昆山坚严资福禅寺读书,一读就是整十年,不下山也不访友,还给自己取了个文绉绉的雅号,叫做“此山居士”。
十年后他第一次下山,一举考中了进士。 此后,辗转徽州临安等地任职,政绩平平。 这样看来,范成大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进士,除了诗写的多点也无什么过人之处。 别急,有的天才,属于瞬发,出场便是最闪耀的存在,从第一眼亮至最后一眼,譬如李白。 有的呢,则须得经过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反复磋磨锻造,为的就是在合适的时候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芒。 范成大属于第二种。
02 转机发生在乾道二年。 那年三月,范成大刚刚调任尚书吏部员外郎,椅子还没坐热乎便被人构陷,说他逾越等级,有犯上作乱之意。 “逾越等级”这个罪名可大可小,皇帝也只是不轻不重地罢了他的吏部员外郎一职,叫他填了个宫祠官的缺。 宦海浮沉,谁还没个起起伏伏。可范成大委屈,活了四十二年,虽不算一帆风顺,可也说得上是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如今突遭人诬陷,又被皇帝贬去做了个可有可无的小官。 要知道,想要一个人进步或颓废,最快的办法就是给他一个打击。 挺过来,就成了;挺不过来,就完了。 范成大肯定是挺过来了。 乾道四年,范成大入宫面圣,属于他的时代缓缓拉开了序幕。 第一次入宫,他提出的“论力之所及者三”被宋孝宗采纳。 同年夏,在知州任,创设义役,使民有田种,土地不荒废,无论贫富皆可获其所得,百姓和官员都很满意。 次年春,朝廷看到了他的政绩,决定调任把他回京,任礼部员外郎兼崇政殿说书,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一个人,四份活。 偏偏范成大干的有模有样,甚少纰漏。 合着他这前四十来年都在养精蓄锐。 真乃奇人也。 03
乾道六年,宋孝宗任命范成大为起居郎、代理资政殿大学士、左太中大夫、醴泉观使兼侍读,封丹阳郡开国公,充任祈请国信使。 一二三四五六,六职加身。 范成大知道,定是有重任要交予他了。 而各位看官们都知道,南宋初年最大的政治任务是什么? 是与金国你来我往占不到啥便宜的外交。 皇帝命他向金国索求北宋诸帝陵寝之地,并请更定受书之仪。 这个活,比山芋烫手,比乱麻难解。 何况以当时两国不那么对等的关系,搞不好哪句话说的不对,金国人的刀就要落在脖子上。 在此之前,皇帝看好的左相陈俊卿离任,吏部侍郎陈良祐被贬,行在李焘畏惧金国强权而拒不领命。 明眼人都知道,这个活接不得。 明眼人都在猜,哪个冤大头不要命。 后来我们都知道范成大不但不是冤大头,而是英雄。 可在那样险峻的条件下,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务呢? 宋孝宗自己也明白,这活不容易,不但给他封了爵位,临行前还亲自送行,说“朕不败盟发兵,何至害卿!啮雪餐氊,理或有之。” 一个“害”字道尽心酸。 04 他走向北上的路,不知归途。 在燕山,他秘密草拟奏章,论述受书仪式。不敢为人所知,便紧紧贴在胸口的衣服里。 在金国朝廷,他慷慨陈词,掏出怀中奏章,朗声道“此奏得达,当下殿百拜!” 金世宗愠怒,大臣们用手板一个劲碰他,范成大仍长跪在地不为所动。 金国太子暴怒,扬言要杀死他。 在那样腹背受敌的环境下,范成大的腰板依旧挺得笔直,一遍又一遍不卑不亢地提出自己的诉求。 太子手中的利剑翻来覆去闪着寒光,宫廷侍卫按紧了腰间佩刀。 范成大就那么跪着。 最终还是越王出面,阻止太子扣押范成大,并以礼送其回中原。 由此,南宋气节得以保全。 05 范成大的仕途一直持续到七十六岁。 自他回到南宋,皇帝便视他为宠信,他也的确没有辜负皇帝的信任。 知言善谏,上疏削减盐利,以雷霆手段治理巴蜀,罢除进贡,宽简民力,赈灾民,除水盗,驱蝗虫,还结交了一个名叫陆游的好兄弟。 后来的范成大,身在官场,心系山水田园,写下了历史上有名的组诗《四时田园杂兴六十首》
若非了解他的事迹,单看这六十首诗,只怕会以为他是陶渊明一般的人物。 绍熙四年,于病中自编诗文集,深觉大限将至,上书请求致仕。 朝廷回复他的消息还未送达到他的手中,范成大便死在了那年的秋夜。 死后谥号“文穆”。 慈惠爱民曰文,布德执义曰穆。 这一生,得两字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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