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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记忆(五):教育缘

 潍坊北海道 2020-08-07

作者|武际成

入伍

       1976年7月,我高中毕业留校学木工一年后,被推荐到村后的武家联中(初中母校)担任民办教师,开始了自己终其一生的教育旅程。

       这一时期,在学校的安排下,我教过初中、高中(民办),担任过化学、语文、体育、美术,任班主任,先后送走了75级、76级、77级、78级(80届)学生,1981年跟全校师生一起合并到了沙窝联中,直至1982年7月考上诸城师范,结束了前途未卜的民办教师生涯。

       民师6年,不仅是自己从教40年的起始,更是人生的重大转机,我从一个懵懵懂懂的无知青年,逐渐蜕变成知道些教书育人道理的教育人。忆想起来,真应该感谢当年我那些老师、同事和学生们,是他们成就了我毕生的教育情缘,坚定了我一条教育路走到底的意志和决心。

       在我现在的微信里,有个叫“80届”的学生群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想起他们,就会想起当年经历过的艰辛与喜悦。本次读书会,借追忆 80 届学生的几件往事,聊表对那段时光和教育情缘的思恋。

80届

       红星公社初中的80届毕业 生,1979年初一升初二时正赶上潍坊市中小学改制(小学由五年制改六年制,初中由二年制改三年制),武家联中等3校学生继续原来的两年学制。根据上级安排,武家联中1978级入校的学生,年龄偏小的分流到了79级,而上一级年龄小的又可以到这个班里复读(改制阶段允许甚至鼓励)。所以,这批学生毕业后说哪一级入校有些乱,我们干脆就叫80届毕业生。调整后的这届就一个班,经转出转入到毕业时共26个学生。我从初二开始接手班主任,教语文和体育,直至80年暑期毕业。

早自习

       那个时期,教育开始得到重视,毕业班学生早晚自习都上。因为我没结婚住校家近事少,这个班日复一日的早自习全由我一个人承包了。

       相对上晚自习而言,多数学生上早自习的到校时间就是问题。那个年代家里没表,只有让家长看星星看月亮叫起来上学,不是早了就是晚了。别说学生,有时我都出现“低级失误”。

       深冬的一个早上,听到有学生在窗前说话,我起来到外间办公室看看表,五点半就要到了,赶紧穿上衣服到外面组织学生跑步。怎么就三四个孩子,不管多少时间到了就跑,这是纪律。可直到20分钟后跑完,还是没来几个学生。自己回到办公室洗漱时还纳闷:今天怎么了,缺这么多人?等会儿上课……!等自己收拾停当要往教室走的时候,再次抬头看表:还不到5点。啊!一切都明白了,是自己把表看错了整整1个小时。

       现在我有时还想:当时我那些可怜的学生们,还不知有多少人、多少次,早来过1个小时甚至更多的时间。这也许只是那个年代,学子们艰辛求学路上众多坎坷中的小小插曲。

午睡

       1980年6月的一天上午,红星公社初二语文教师在北董联中组织教研活动,详尽总结前段工作、部署毕业前有关安排。中午吃饭时,听说这学校的体育教师上午带学生去水库游玩,一个学们同路的几个人走在白浪河水库大坝上,刚好碰到了抢救的队伍,4个教师一拨,轮换抬着学生直挺挺、赤裸的遗体往回走,众人架着亲属们在后面痛哭,不时昏厥。那场景简直让人心碎!

       我赶回学校之后,叫停了上课先讲安全问题,北董联中发生的事、本校所处的位置、上级的要求等。最后宣布了两条规定:一是中午11点50放学回家吃饭,1点前必须到校午睡,女生在桌子上,男生在凳子上,26人没有例外,班主任老师全程陪同,趴在讲桌上睡;二是晚上或星期天等非在校时间,到浅水的地方洗澡要有伙伴,到大水库、小水库、电厂凉水池等深水处洗澡必须有大人陪同,否则这个班不再接纳。最后发狠地说:“晚上我就开家长会,谁要是不听话出了问题,我不去扛你的泥腿!”过后跟别的老师交流起来,都认为话说的虽过头了些,但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天佑平安!出门就是水的4个涧头院子村,这年以及以后的几年,都没有学生儿童溺亡的现象发生。

看电影

       那时学生上晚自习,远没有现在这么紧张,老师想讲就讲些紧要的内容,不讲学生就学自己想学的知识。80届这个班的晚自习基本上也是我全包,很长一个阶段,我就在班里备课、批改作业。

       1979年初冬的一天,下午放学时,就生掉水里现在还没捞上来。下午的会匆匆进行完毕,各人便急着往学校赶。我依稀听到晚上电厂要放映南斯拉夫电影《桥》,没得到确实消息也就未做安排。等到回家吃饭,人人都知道了放电影的真信,我也想起学生今晚还没做放假还是上课的布置。我赶到学校班里一看,到者不足一半,便做个顺水人情,宣布晚自习不上,放假看电影,自己也跟几个同年看去了。

       电影确实精彩,那个年代很少见过如此曲折离奇的片子。在从电厂回家的路上,漆黑的夜里不说话谁也认不出是谁。我们几个人走的很快,赶过了一拨又一拨。“明天武老师真要‘桥’了,都没请假就来看电影!”三五成群的学生边走路边小声嘀咕。“人这么多,他也不好怎么样!”有的学生蛮有自信地分析到。

       第二天早自习,我做好了准备,学生也做好了准备。我故作严肃地通报了昨天晚自习出勤的情况,然后话题一转就到了电影上,游击队员的勇敢、党卫军的狡诈、科学家的正义,简单的复述引燃了大家昨晚的激情。“这样吧,每个同学写一篇读后感,算是对昨天斩而未奏的惩戒。”在一片掌声中,一场“电影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照相

       1980年4月毕业生报考中专,第二天就要填表报名了,头天下午国义、洪仁还没有照片怎么办?我赶紧借了校长的自行车,前面带着个小的,后面带着个大的,到当时的河西公社东方红小学找姓花的老师去拍照。可人没在学校,说是预约到城南武家的苹果园给人照相去了。我又赶紧带着两个学生在苹果园里找到了花老师,以园屋子的山墙为背景,记录下那得来不易的瞬间。第二天一早取回照片,总算没耽误他们报名使用。这两个学生近四十年前的照片,至今在我的箱子底还有保存。

诵读

       临近毕业,语文、政治有大量需要背诵的内容,一早一晚我便让学生走出教室在院子里诵读。树荫下、道路旁、菜畦边,学生象散养的小鸡恣意觅食。

       有时候我会转着看看有没有不认真的,有时候又会布置些统一的内容强化能力训练。时间久了,学生们便经常有意无意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一次次向我的办公室窗口张望,像是在交流,像是在汇报,更确切地说是在刷存在感,以事实告诉老师自己的积极、努力和认真。

       每当看到学生这样的表现时,我总是自心底里发出会心的微笑,笑学生还带幼稚的聪明,笑师生间心灵的共通。

班风

       80届这个班的班风很好,师生之间、同学之间关系非常融洽,学习、活动等氛围都很好。进教室门面对的北墙上是个班级园地,设百花栏、刺玫栏等,教室后面是学习专栏,相互交流学习体会,教室的南墙上是两幅励志学习的标语。教室外面的黑板上登载些语法修辞、成语故事、方程解析等方面的内容,底下则是班里的百草园。有一个阶段,我在教室外面的黑板上设计了“我是谁?”的专栏,通过登载班级同学典型的肖像、语言、事例,不点名的表扬优秀,指出问题,对良好班风的形成起到了很好的促进作用。

拜师

       1980年前后的初中教材一年一变,为了这级学生,我跑熟了谭旭淦老师的家门。谭旭淦(另有文章单独介绍)本是我大舅的同事,当时任职潍坊市教师进修学校语文教学辅导,专长语法、修辞、逻辑,家安居东北关潍坊五中原址。

       1980年春节前后的冬春之际,我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去请教谭老师。有时在单位谈,但更多的是在他的家里,交流时间长了就在他那儿吃饭。我们交谈的模式也比较固定,开始我先提出问题他给解疑释惑,然后他结合多年的教育教学尽情发挥讲述,最后送我一些有针对性的书籍材料,叮嘱我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中国传统教育说的“教学相长”一点不错。通过反复不断地请教和学习,当我送走了80届这些学生之后,感觉自己心里充实、踏实了很多,在语文教学上,有种大沟大坎已经跨过、前面的路正渐趋平坦的自信。

收获

       由于学生、教师、环境、学制等诸多方面的因素,这届学生表现得都很优秀。1980年春节前,红星公社初中毕业班语文学科竞赛,这个班的成绩遥遥领先于其他学校。1980年7月毕业升学考试,全班26人中,10人考取潍坊一中、二中,1人考取师范学校,其他人全被潍坊第十六中学录取,创了个不大不小的奇迹,在4个涧头院子村引起了轰动。

       武家联中80届毕业生,为学校正了名分,为老师争了颜面,更重要的是为自己的人生奠定了个良好的基础。

       80届的这批学生们,至今都已年过半百,虽无大富大贵,但几乎所有人都生活殷实,扎扎实实走上了小康之路。直到现在,每年春节还有学生到我家中探望,平日时间久了不见,他们就会叫到一起叙叙,说些工作、生活上的事,让人平添些师生情未了的感叹。

憧憬

       2018年10月,4个涧头院子村已拆迁过半,我跟80届几个学生坐成块儿商量,尽快落实编写《涧头院图志》的计划,利用绘图、文字、照片等综合表述方式,将4个村的历史、现状及发展沿革,特别是解放以来各历史时期的变化如实记录,为后代留下可供参阅的资料,也算是师生的再一次密切合作。我和我的学生们都期待着这天,期待着《涧头院图志》的尽早问世。

结语

       作为教师,我常常扪心自问:我们在哪一级学生身上花费的心血都是竭尽全力,毫无偏此厚彼,只是有成效的明显些,有的一时半霎显现不出来,直到走向社会,教育的作用才显露无遗罢了。

       作为教师,有时我又突发奇想:“学生都去哪儿了?” 走在街上,商场购物,乘坐公车,每天、每月、每年碰到那么那么的人,怎么没多少个认识我这个曾经的老师?

       “从教40年,我的学生都去哪儿了?”

       反复几次之后终于明白:我的学生、你的学生,还有他的学生,走向社会之后都汇集成了一个新的学生整体,一声问候、一次让座、一个帮扶,不都是学生们给的吗?一代又一代的学生们,正在改变并不断推动着社会的进步!

       想到这里,我——这个跟教育结缘一辈子的人、我们每个教育人,也都应该露出会心的微笑了!

                                                    二〇一九年三月六日完成

                                                    二〇一九年三月十日修改

       ——本文刊载于2019年《北海道》春季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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