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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刘静||乡关何处

 新锐散文 2020-08-08
东方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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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散文夏季版

乡 关 何 处|刘静



    我下车的地方,是一个小闸,由这里出发,一路向北,是一条不知道有多长、不知道流淌过多少村庄的小河。我想象着,这条小河或许就是一条长不可及的绸带,平静而飘逸的把这块土地一分为二,小河的东边是村庄,西边是田地。绸带的一端便系着这小闸。

   小闸的水泥台子上,曾经坐过大我六岁的姐姐,她与一两个同伴在这里打毛衣、抓石子、打扑克,小河里游着我家那群比姐姐更自由自在的白鹅。在我的记忆里,这恐怕是姐姐唯一游戏的时间了。更多时候,她要帮妈妈做各种家务。也是因为有了她,我才可以疯跑在小河边、疯玩在村子里,象一棵无拘无束的小树,疯狂的生长,直到高出姐姐整整一个头。

    离开小闸,走十几步,就看到了奶奶的坟,淹没在一大片坟中间。尽管这些坟堆因年年有人祭扫而没有坍塌,却被年岁的风雨所蚀,加上杂草丛生,显得枯瘦萧条。

    我跪下来,在墓碑前挖两个小小的坑,点燃两根蜡烛放进去,仔细掩埋。我记得奶奶头上常年裹着的黑色方巾,记得奶奶被累月的灶火熏的浑浊的眼睛,记得奶奶扯着衣襟蘸着无端流淌的眼泪。可是,我竟然想不出奶奶的模样。我坐在她的膝上成长,直到妈妈送我去了学校,奶奶完成使命般的离开了。

    蜡烛跳跃的火苗在微微的风里摇摆,我跟奶奶说着话:前天晚上,我梦见你了,你告诉我说,你的腿坏了,想回家休息两天。可是,我们曾经共同的家已经没有了,连村庄都没有了,你要去哪里呢?我该怎么办呢?你知道我爸爸的家吗?你能找到我的家吗?你的腿不灵便了,要怎么走呢?

    我站起身,甩甩有些麻了的脚,打算走了。有一根蜡烛倒了,我忙又蹲下,扶起,另一根又倒下。并没有起风,兀自站立的蜡烛却在这时一根接着一根倒下。我的眼泪流出来了,我说:奶奶,是你不想让我走吗?

    我终于还是离开了,沿着小河,慢慢的往北走,忧伤的情绪却蔓延开来。东拐走过一座小桥,便到了我生活过十年的村子。稀稀疏疏的散落着几户人家,房前屋后曾经的住户都搬到街边。我来到一个老人住的房前,他热情的走出来,我说出爸爸的名字,告诉他我找不到我家了。他带着我来到一片白杨树前,指着那里说:那堆红砖那就是你家猪圈。

    这样的陌生,让我怀疑,自己记忆里的童年到底是不是真实的,或者,只不过是自己心头自行搭建的场景吗?家乡于我,已经没了去处,奶奶宁静细密的皱纹,我还能回想吗?

    村子最东边靠近菜园的地方,住着我的三奶。她的四个儿子都搬去了街上,她倔强的留下来,独自守着三爷生前盖的老屋。我刚走到门口,就见到三姑父,他迎出来,惊讶的大声嚷嚷。三姑父在北京收破烂,骑着板车走街串巷。五年前,三姑在出租房里烧伤,面目全非,为防止粘粘,嘴巴里时刻要噙着胡萝卜。三姑一心寻死,三姑父带她植皮、美容,花光了在北京十几年所有积蓄。这几年,三姑不见任何人,也不回家里来。三姑父憨憨的对我说,我天天对她讲,我又不嫌弃你,谁敢嫌你。三姑父是我们一个村的,我上次见他是至少十年前,三爷临死前,搭在地上,三姑父坐在三爷身边,拿卫生纸一点一点蘸着三爷喉咙里的痰。

    寻不到早已失落的村庄,伴我成长的小河也干涸了,老屋不见了,曾经的岁月消逝的再也回不来了。然而,在我的心底,却隐隐觉得,有一种东西一直都在,值得我如今天这般,让脚底与这片泥土厮磨,碾压尘事的浮尘。

作者简介

上班讲台画抛物线,平时装装文艺青年。
乐享其中毫不厌倦,灵魂自由生活简单。
春花秋月素来无缘,高山流水觅知音难。
驻足翘首翩飞鸿雁,文字是最深情诗篇。
刘静,1979年生,初中数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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