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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真情| 李苏·有一种爱,没有答案

 新锐散文 2020-08-08

06

李苏

作品

有一种爱,没有答案


作者简介

曾丛莲,笔名李苏,喜爱文学的一个盐都乡村女子,在年年春天播种的季节,把文学的种子一同培育,孜孜不倦,辛勤耕耘。现为沿滩区故事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发表于《自贡日报》,《自贡晚报》,《盐都艺术》等等。



 在我懂事后不久,我便已明白,阿公不喜欢我们一家人的原因,是因为不喜欢父亲的缘故。
       阿婆共育有四儿两女,父亲排行在四,大伯是镇上粮站的会计,二伯是村里的支书,两个姑姑都嫁了吃商品粮的工人,排末尾的幺叔,正应了民间的一句俗语:“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父亲夹在中间,上要听大的,下要顾小的,既没有本事去做官,又没有能力经商,加之本性憨厚,言语木讷,自然成了家里干活最多,读书最少;挨骂最多,待遇最差的人。
       父亲在十八岁的时候参军入伍,在部队熏陶了三年,培养了坚强耐苦的性格。退伍回来,正面临处理婚姻大事。父亲固执地拒绝了阿公为他指定的婚事,娶了自己心仪的女子——家境贫寒的母亲为妻,亦因此,更被阿公所不喜。
       母亲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是1970年,时局混乱,社会动荡,农民的日子愈显艰难,当时全家人都合住在一起,是一个庞大的家庭。母亲临产之际,身为一家之主的阿公坚持不拿钱出来送医院,连接生婆也不请,说阿婆可以接生,结果女婴因脐带感染,生下来不到一周就夭折了。全村人都说,从来老实恭顺的父亲,第一次涨红了脸,同阿公理论,然后很坚决地提出要分家。
       当时父亲所分得的全部家产是两间茅草屋,一张床,一个木柜,两条板凳和十几斤红薯。村里人见到,都暗地里指责阿公偏心,以他的家业,父亲分到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然而父母却十分地满足和欢喜,勤劳苦做,靠自己双手一点一滴地购置家当。随后,大哥,我和小妹相继出世,简陋的草屋里从此欢声笑语不断,父慈子孝,母良女恭,幸福有如天堂。
       我和小妹是女儿家,自然得不到信守封建传统的阿公地疼爱,但身为男子的大哥,一样不为阿公喜欢。逢年过节,阿公为孙辈们分糖果糕点时,我们分到手的都是最差最少的。幼时的我们,自然不明白其中的因果,却从心底讨厌阿公,有时当面碰到,也不叫他。父亲知道后,狠很地把我们骂了一顿,理由是:他是长辈,不管怎样都应该尊重。
       1978年,农村土地承包到户,大伯,二伯及幺叔先后分家自立。阿公和阿婆的两份土地平均分配给四个儿子,一切所用均由四家分担,当时的阿公阿婆虽已近六十岁,身体却很硬朗,便决定自己煮饭吃。 

这样一晃过了五年,有一天,阿婆因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右手腕骨折,伤好后也用不了力。饭是不能再做了,自此二老的一日三餐便由四个家庭轮月供应。     

  每次轮到我家,做饭前父亲总是对母亲千叮万嘱:饭要煮软点,菜要炒熟点。我们新建的瓦房距阿公居住的祖屋有约五分钟的路程,一般情况下,送饭的任务都是由父亲亲自担当,因为他怕我们小孩子做事毛手毛脚,不小心把汤弄洒了。那时候我们三兄妹都在读书,父母务农为生,没有第二职业,光学费的交付就够艰难了,经济上的拮据可想而知。但父亲在对阿公阿婆的饭食上却毫不吝啬,费尽了心思,餐餐都得有新鲜蔬菜,最少一周内必须得买半斤肉给他们吃。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问母亲:“爸为何要对阿公这么好?当初要不是因为他,大姐就不会……”母亲的眼泪“哗”的就流了下来,半晌方哽咽道:“你爸都不计较了,还提来作啥。”
       数年后,大哥首先结婚生子,孩子满一岁时,大哥大嫂去了南方打工,我和妹妹也在外面,各忙自己的事情。父母要做庄稼,又要照顾孙儿,农忙时便忙不过来。奇怪的是,这时的阿公一反常态,主动与我家亲近起来,承担起孩子的看护工作,八十高龄的他,每日牵着小小儿,村里村外四处转悠。父亲自是满心欢喜,每次打电话给我们,都反复交代,记得回家时给阿公买点蛋糕之类的软食品,老年人牙齿不好,爱吃的是甜食。
        2003年腊月二十九傍晚,各家各户都在拜祭天地放鞭炮,一发炮竹飞到阿公住的祖屋屋檐下,点燃了堆放的干柴,加上祖屋是以前的老房子,结构以木头为主,一时间火焰冲天而起,根本无法扑灭。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晚上,屋里所有的一切全化为灰烬。
       嚎啕大哭的阿婆,终因年岁已高,受不了此打击,半月后就过世了。阿公的身体也大受影响,时常独自对着祖屋的废墟念叨:报应啊,报应。村里人都知道,阿公年轻时脾气倔傲,性格偏执,做了不少错事,但此时,谁又忍心指责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呢?
       无家可归的阿公,在父亲的极力宽慰和邀请下,住到了我家。这时我和妹妹都已经出嫁,家里留有空房间。父亲特意将阿公的卧室安排在自己卧室的隔壁,嘘寒问暖,早晚请安,就像面对一件无价之宝。这么多年以来,我们对父亲爱护阿公的心早已明了,为着讨父亲欢喜,每次回家,总是抢着为阿公绞洗脸巾,端洗脚水,说好听的话让他高兴。
       只是我的心结一直存在,阿公在对待子女问题上如此厚此薄彼,父亲为何无半句怨言呢?
       阿公过完九十岁寿辰后不久,忽然病了,肚子胀气,吃不下饭。此时大伯和二伯他们都在外地安家,照顾阿公的责任就落在父母身上。父亲一边殷勤伺候,一边请了镇上的医生来家里治疗,病情却迟迟不见好转,父亲不顾阿公的反对,准备送到市医院全面检查。
       去医院的头天晚上,阿公把父母叫到床前,精神竟是很好,絮絮叨叨地讲了好多过去的往事:他对不起父亲,让他从小就受了不少委屈,分家时也亏待了他;说他对不起母亲,因当年的一念之差,失去了自己的孙女;说好人有好报,他去了阴间会求阎王保佑父母长命百岁。最后,阿公拉着父亲的手,点点头道:“我一生争强好胜,却什么也没留下,独生了你这个好儿子,也算是去得安心了。你这辈子吃了不少苦,我心里是有数的,你放心就是。”
       早上七点,阿公安然而逝,似乎在向父亲表白,他对父亲是真正心无芥蒂了,不进医院就是不忍心再拖累他。
       阿公的灵柩在家里停了五天,父亲就守了五天五夜。出殡前,道士念祭文的时候,年过六十的父亲跪在地上,哭得就像一个迷失山野、找不到家的小孩子。我在旁边扶着他,看着他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身躯,沧桑的额纹,布满血丝的红肿的眼睛,一股发自内心的热浪涌上眼眶。我终于明白:父亲对阿公的爱,是没有答案可寻的,自始至终都爱得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百善孝为先。”父亲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野草民,却将“孝义”之举做到了极致,也让我们后辈从中悟到了“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之为人处世的哲理,一生受益。
       “父母德高,子女良教。”诚挚祝愿我敬爱的父亲大人健康长寿,快乐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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