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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稿选粹】李树泽|那年的元宵,我是我三姥爷淋漓感情围抱下的一场嗨!

 新锐散文 2020-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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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元宵,我是我三姥爷淋漓感情

围抱下的一场嗨!

春节这场华丽、气派最具中国味、最有节日仪式感的日子,刚刚过去,我们便迎来了我们的元宵节。

吃饺子,放鞭炮,拜年,热热闹闹到正月十五,在这一天当中,人们的那口饺子,那场沉浸在节日里不嗨不散的热闹,便把正月年节的喜庆推向高潮,也把正年年节里的所有向往,通过这一天依依不舍的红火热闹,将自己的受活又推到新一轮实实在在的地步。

所以,自这一节日形成以来的一千多年当中,我们这个以农耕著称的国度里的大部分人,就是这么度过这一天的。

社火,龙灯,灯会,好不热闹,这是一代代人一生当中,没有辜负了这个节日热情光临的回忆。

实际上,很多人的这一天是在或轻或淡或重味点的苦涩里度过的。毕竟,书里论说这一天的仅仅是个景儿,你把它当日子,太虚啦,人,那能年年遇上书上说得那么丰盛的景呢?

流行至今的四大名著,对于这一天都有过的华丽的描述,沉下心来,仔细想想:那是后人对于前朝人的宣泄啊!抛却这些,范围再大些,那些经典中有关这一天的描述,不无渲染,无不又是追怀往昔的勾描吧。

太行山腹地的那些村子又浮现在我的眼前,怎又不合时宜的想到它呢?我都惊诧于自己,然那一年正月的事儿,那一个元宵,及其前后的事情,还记得那么清,它还是那么新鲜。

我都半大小子了,我爹说,你们该给你舅舅姥爷们拜年了。所以那年,我跟我哥屁股后边颠、颠、颠地穿过一个村子,攀过一座打山这边到山那边有二十多里没人烟的山,我俩天不亮走,走了整整一个早晨,结果还是没赶上饭点。好在正月,我娘的一个远房三叔在这个只有三户人家的村子把我们迎回家,那一脸的热情,他看着我们哥俩,感动地嘴角颤动着,快要哭,所有的神情里都是一个“亲”字,我这个姥爷说:孩儿,饿不着,咱这就做饭!

我们在我这个姥爷家吃过一顿不赶趟的饭,正式拉开了拜年、串亲戚拜访这片山褶皱当中我娘的娘家人的时光。初来乍到,而这个只有三户人家的村子,都是亲戚,你不吃遍这些亲戚家的饭,你是走不出村子的!我这个半路死了老婆、刚刚又没了傻儿的三姥爷叮嘱着“多住两天,可不能走!”。

我和我哥夜里就睡在我这个三姥爷家里,住过一夜,没走成,又住了一夜,我们要去给我娘住在这一片山褶皱里不同村子的长辈叔叔、同辈兄弟拜年,我这个三姥爷说,去吧!并且跟我们哥俩一再约定:返回必须从这儿走,我哥说行!临走,我们拜年扳着装挂面的兜子居然被我们这个三姥爷当面有点狡黠的给换了,他抬着一双亲切又有些机智的眼晴说:回来必须进来。

再出门,我哥扳着我这个三姥爷的一个不太好的兜子,弄着那些给我这些姥爷、舅舅们的挂面上路了。路上,我想起了我妗子的一句说我这位三姥爷的词儿“倒贴”,还一直让我们捎话,要我们的爹娘劝劝他。我想不明白,问我哥,我哥翻白眼瞪着我,气哼哼地不搭理我,扳弄着我三姥爷破兜子里那些足有30多斤的一堆挂面,赌气在这羊肠小道上把甩得很远。

接下来的几天当中,我们为了爹娘的心意,又串了四个村子,犹如长长的旅行。等那天,我们返回又到我这个三姥爷家的时候,我发烧却成了个“火人儿”。我有些迷迷瞪瞪感冒的样子,回来自然没走,喝了一夜的红糖姜水,折腾着夜里不断地喝、不停地尿。

第二天,我起来不烧了,我的这个三姥爷却指着我说,娃娃刚好,不能走!又住过一夜,我哥看出来,我这场刚好的感冒,已经成了我三姥爷让我俩一时走不了的绝好理由,我三姥爷对我哥说,孩子你真待不住,姥爷不拦你了,我送你走,你弟弟留下。

这样,我在跟我舅舅的三个表兄妹玩耍当中,站在他们的院子里,看着我三姥爷送着我哥进了山。这天快后晌的时候,我才看见我三姥爷从村前的山上下来进了村。

实际上,这些日子我已经跟我舅舅家的几个孩子玩着腻到一起了,白天跟着我舅舅放羊,夜里捉迷藏,每天都会在我妗子的这一天看着我三老爷的不耐烦当中叫我跟着他回他那铺土炕上睡觉。

这天晚上,我这个三姥爷跟我说:明儿就十五了,跟姥爷说想吃点啥?我说吃饺子,我姥爷乐了,就站房顶上喊我舅舅、妗子。等他从房顶上下来,他跟我说,明儿,咱们都去你舅舅哪儿吃饺子、过十五。

此时,,吃顿饺子,我满心是饺子的香,而这顿饺子,对应着“过十五”就懵懵懂懂了。我问我三姥爷,啥是“过十五”,他说,这是正月最大的一个节日。这是我第一次从朦朦胧胧的过“十五”过渡到了节日的理解。我姥爷跟我说着,又按点扭开了他的戏匣子,里面评戏《夺印》正唱到“何书记吃元宵”,我姥爷听着直咂嘴,一遍遍念叨:看看,元宵!孩儿,明儿还是个吃元宵的日子。

我听了,心里嘀咕:更有点云里雾里,元宵?甚是个元宵!就问,我姥爷说,是口吃的,比饺子好吃。那夜,我姥爷还想跟我科普,但他又实在困了,我们睡下。

第二天,我被我舅舅、妗子请到炕桌上,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端碗饺子站在地上,我们畅快地吃一顿元宵节的饺子,吃着,吃着,我这三姥爷忽然感叹:外面,今天是煮元宵的!

我妗子说:元宵?有口饺子吃就不错了!外面,你当初还是南下干部呢?怎就不想想是咋混回来的呢?

我这三姥爷没搭茬,我舅舅给岔开了媳妇儿的话,我妗子端碗撩门帘去了抱厦。我舅舅小声说:“大十五,咱就是顿饺子,那个元宵就是个镜里照啊!”

我三姥爷忽然脸色沉了下来,搁下碗走了,那碗里还有三个饺子呢!

在我舅舅似哭似笑的表情里,我们一群孩子跟他吃完碗里的饺子,我们赶着那群羊又跑到山上。

我舅舅问我:来几天了。我说有几天了,我舅舅笑了。他说:“明儿,让你姥爷送你走吧!”                            

正月十六,我吃过我妗子依旧是做得肥肥实实的一顿正月饭,我跟我三姥爷说我要回了,说着忽然真有点想我娘了。

我三姥爷说:好娃!姥爷这就送你走!说着,拉着我的手出了村子,我这三姥爷和我向着村前的这座有些陡立的山攀爬着,一双干爽的手,紧紧地攥着我的小手,我们爬上这座山,我望见了我们村子,我跟我三姥爷说:姥爷,我看见我娘了,你看,我娘在推碾呢!

我三姥爷说:“你也眼尖!咱歇歇,继续走吧。”

我说:“姥爷,我能走回家了,”

我三姥爷说:“不行!小人丫丫的。”说着又攥起我的手,我们又奔在下山的路上,我们穿过山下离我们家不远的那个村子,我姥爷继续拉着我走,再过一条河,沿着那条羊肠小道爬上去就是我们村子了,我姥爷止步,他说:娃!姥爷不送你了,姥爷看着你过河回家!

我这么叨逼叨不合时宜从我们的元宵节,来说一个去世多年的老辈亲戚(实际上我娘下世也已经多年了)。其实,我想通过这件事,说大部分从生活中咂摸出酸涩感的中国人对于这个节日的普遍心境吧。

据我娘讲,我三姥爷没进过一天学堂,却凭着好学,是写得一笔好字,打得一手噼啪响算盘“账头利落”的人,而且也算是见过世面的。然坏就坏在他的天真上,本来都是给了官职的南下干部了,却没在南下混下去,给混回来了。一辈子,你虽是村小队会计,可也还不就是这山地间的一块土坷垃吗!

我这个三老爷在我给他拜年当中留在我心头的这场有关元宵节的普及是深刻,他在吃一口饺子就知足的“过十五”当中暗恋一口元宵的好吃,而且铭记着外面世界的这一天,投射着他的境界与格局。不用说,我三姥爷以他的阅历和亲历,热闹的元宵节,北方的社火、南方的龙灯,甚至是那口元宵,他是充足领受过的。而且,那些时光,已经活在了他血骨里,即便他是生活在这一个只有三户小家小村,还被我妗子议论“倒贴”的当下,可对他来说,那是他的标签,即便他真的是“倒贴”吧。

我这个三姥爷在当初非常算是个乡村知识人,那一笔好字在乡村婚礼上曾引来那样不绝地咂舌、赞叹,因此也给我娘带来非常大的荣耀。我娘说,我这三姥爷是当年送他出嫁的长辈人呀!我娘还说,她出嫁跟我爹那天呀!我三姥爷是背着一个死沉、死沉的核桃木板柜陪嫁,送她侄女结婚的!那么高的山,那么长的路,这是多么纯正、深厚的长辈亲情呀!

其实,对于经受过苦、亲历过诸种凡人受活、爹轮不到贪官位或富二代、娘轮不到他弟是高官、巨商者,景儿永远都是景儿,每个节都可以嗨,然而每一次节日甚或是元宵节的嗨,量力而行的嗨过后,不沉醉其中,能区别开什么是自己的生活,能看明白《水浒传》元夜闹东京跟《三侠五义》的五鼠闹东京没大区别,这才是人生豁达。

《西游记》里的元宵节、《三国》里的元宵节、《红楼梦》里的元宵节跟我当年的那个三姥爷还惦记一口“好吃元宵”的节日心态没大区别,我一直认为:写一笔好字的我三姥爷,和有着乡村感情的施耐庵、罗贯中、甚至是曹雪芹等,在骨子里是有着相同笔墨禀赋。如此看,文人笔下的节日之繁、节日之乐、节庆之美,也都在文人笔下吧,如此看,你就是你,你才是最真实的,就像我三姥爷的“倒贴”吧。

如此看,在我三姥爷有我傻呵呵跟他过一场“过十五”同时他还惦着元宵的这个节日当中,我也是他淋漓情感围抱下的一场嗨呀!

我庆幸我三姥爷给我这样的认识,所以,我觉得中国人的元宵节,就是一天属于自己的“过十五”,吃、喝、玩到嗨,只有自己的,才是真的。

愿我们能在这一天体验到快活,愿我们过了这一天更快乐!

作者简介: 李树泽,作家,文化学者。现为北京某民企撰稿、编辑,出版有《丝绸之路上佛光塔影》(甘肃人民出版社)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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