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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父亲节参赛作品 散文《想起父亲与粮食有关的仇情往事》犁米

 作家文坛 2020-08-12

原创散文大赛全国征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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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像我的祖父一样要面子、很虚伪,他那散发着古铜色的躯体内,布满了枝枝蔓蔓、线圈一样的毛细血管,在这九曲十八弯的细管里注满了祖父遗传给他“小气、吝啬”的基因。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的是:他和祖父曾经守着满囤的粮食和一家人偷偷地吃糠咽菜。为此,五六十年代,父子俩被村人戏称为不舍吃喝的“守粮奴”。然而,造物弄人,直到土地入社、粮食被送到村里食堂里,也没舍得开囤磨面,蒸上一锅暄腾腾的白面馒头供一家人享用。那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生产队实行联产计酬,父亲如解套的老牛承包了队里很多亩责任田,收获的麦子、玉米棒子在家里码垛得就像粮山,一下子实现了当“地主”的梦想,高兴得晚上做着梦都在笑。

  一

  守着元宝饿肚皮……

  记得小时候,父亲经常拿“守着元宝饿肚皮”故事,教育我们兄弟几人要勤俭节约、不能糟蹋粮食的道理。古时候村里发生了洪涝灾害,一个财主用包袱背着很多的元宝出逃村外,爬到了一棵高高的树杈上躲避洪水。他的邻居是个穷人,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口袋里装了几个糠窝窝头逃到村外后,也爬到一棵与财主紧挨的大树上躲避洪水的侵袭。洪水几天不退,财主抱着元宝饿得头晕眼花,穷人骑在树杈上优哉游哉地啃着糠窝窝头等待着洪水的退却。后来,财主饿得实在撑不住了,哀求穷人用元宝换他的糠窝窝头。在这节骨眼上,穷人当然明白元宝与糠窝窝头孰轻孰重的道理,再多的元宝也不能填饱肚子当饭吃,岂能用救命的窝头换那“不值钱”的元宝呢?最后的结局财主饿死,穷人因窝头而生存下来。也正是因了这个“守着元宝饿肚皮”故事,父亲才倍加地珍惜粮食,粮食在他的心里就是比自己的生命都珍贵。五八年大炼钢铁、粮食交公吃大锅饭后,人们仿佛一夜间过上了共产主义的幸福生活,粮食对于个人来说显得不是很重要了,开始糟蹋起粮食来,玉米棒子丢三拉四地遗弃在玉米棵上或散落在田间小路上,有的甚至嫌跘脚碍事,抬起腿飞起一脚就将散落在路面上的牛角棒子踢到路旁的边沟里。霜降过后,岭地里葫芦头般大的地瓜被社员敷衍地刨挖后,大部分地瓜遗弃在土地里变成了来年肥料。每当父亲看到这种情景时,就会自言自语、泪流满面地说道,“天不灭人人自灭啊!”。两年后,饥饿就如瘟疫一般席卷大地,不切实际的大锅饭理想主义,经过狂热地推波助澜后,犹如被吹胀地尿泡撞到了锋利的针尖上,噗地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村里粮库、食堂里仅存的那点粮食经不住村里上千张嘴地嚼磨,大锅饭由稠变稀、变薄,最后变成清水。希望的食堂、无法填饱肚子的大锅饭,在大人、孩子饿得发绿的眼光中解散了,树叶、树皮、玉米轴芯、地瓜秧成了果腹的美食,待能填肚子的树叶、树皮、瓜秧被一扫而光后,观音土也成了满足胃口的对象,以至于出现了饿殍遍野的凄惨景象。

  当时,我们一家能够侥幸脱离饥饿、死亡的魔掌,全靠父亲平时出工劳作时,将那些遗弃在田野里的瓜秧、萝卜缨子捆绑在一起,收工时用镢把挑在肩上,背回家后堆码在西厢柴房里,留作冬天烤火取暖用的。当时预感到大锅饭吃不长久后,没舍得烧掉成了一家人填肚果腹的口粮,更没想到的是平时用来饲养牲畜的草料,反而变成了一家人赖以生存的救命稻草。

  

  那紫花桐木做成的粮斗啊……

  父亲虽然目不识丁,但是,识大体懂道理,脾气憨厚、钢镚硬正。尤其是爱护庄稼比爱惜自己的孩子有过之而不及,从未损失一粒、一厘、一毫的财产。也许凭着这些优点,竟然鬼使神差地被队长推荐为仓库保管员。那时候生产队的仓库,除了储存粮食种子外,就是牛拉人驮的农耕用具。秋末初冬,田野里那些生长的玉米、谷子、高粱、大豆、地瓜除了按人口数分到农户的手中后,场院里只剩下留作明年用得种子还在晾晒着。有天黄昏,簌簌的秋风刮得豆种、谷种、高粱种粮堆上苫盖得塑料布啪啦啪啦地响,父亲站在看场屋的窗前,双目如炬地逡巡着堆着粮种的场院,只见在豆种堆的后面,一个黑影在不住地起伏着。父亲以为看花了眼,待他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后,那幽灵般的黑影还在一起一蹲地起伏着,为防意外父亲抓起身旁的木叉,几个箭步就跨到了黑影的身边,大声吆呵道:“干嘛的!”那黑影听到喝声后,身子激烈地颤抖了一下后,慢慢地站了起来面对着父亲,笑嘻嘻地说:“李大叔,我家里断顿了,老婆孩子还等着吃饭呢,你就行行好让我先借点豆子糊弄糊弄肚子吧。”

  “你混吗,这是豆种。吃了爹娘还不能吃了种粮呢。没啥吃的,到我家里去借,队里的豆种你一粒也休想拿走!”

  听到这话后,那偷豆种的人极不情愿地将扒到青斜纹布兜的豆种乖乖地倒回了原处,并愤愤地问道:“又不是你家的,咱还是一个队,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好意思让我倒回去?”

  遇到父亲这样一根筋的保管员,狡辩注定是徒劳的,看到父亲酱紫色的脸堂和冒火地眼神,那人只好提着空空的布袋匆匆地消失在夜色中……

  为了方便粮食的出入库手续,队里专门买了一台带有四个小铁轱辘的磅秤,替代了那杆用人抬得木杆秤,会计手把手地教会了父亲辨别铜制磅柄上的刻度和磅砣的重量。但是,再聪明的人也会有走眼的时候,更何况父亲还是位目不识丁的文盲呢。也许正应了“不是冤家不聚头”那句老话,第二年秋种的时候,那位偷豆种遭到父亲严厉呵斥地社员推着胶轮木架车来仓库运麦种。看到此人,父亲肚子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匆匆忙忙中误将二百斤小麦种子当作一百五十斤发给了此人,那人待父亲过完磅后,忙不迭地将装有小麦种子的麻袋搬到手推车上吹着口哨远去了。

  下午快收工的时候,父亲觉得发出去的小麦种子不够数,把仓库里剩余的种子重新过磅,核对出库数量和原总量后发觉少了五十斤。他左想右想,最后才发现是多发给了那位偷豆种的社员。吃过晚饭后,父亲既没惊动队长、也没告诉会计,而是吆着母亲来到了那位社员的家中。父亲把多发麦种的经过一股脑地向他抖落了出来,无论你怎么解释,那位社员就是梗着脖子对着父亲说,麦种都耩到地里去了,你去地里扒去吧。

  因无证据,父亲自认倒霉,吃了哑巴亏。为了弥补损失,父亲私下向队长汇报后,情愿用自己的工分数来顶替麦种的价值。同时,为避免再次出现差错,他向队长提议分别做两个能盛五十、一百斤的凹型粮斗,当作量斗用。队长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并安排父亲去落实,领到队长的旨意后,父亲瞒着奶奶将她准备做寿材的紫花桐木板,偷偷地拉到仓库院落里,找了两个手艺精湛的木工,乒乒乓乓地截材、刮板起来,只用了三天的功夫,一对开口宽、底部窄、凹型、腰部两边镶嵌抬杠的粮斗做成了。联产计酬,分田到户后,生产队里的农具基本上被闲置起来,在折价处理集体农具会上,父亲指着这对紫花桐木粮斗,饱含感情地说:“这桐木粮斗跟随了我近二十年的时间,看到它我心里才踏实。今天,我什么也不要,就要这对粮斗。”虽说桐木粮斗在以后的日子里,失去了它的使用价值,充其量不过是几块薄木板铆接隼拼起来的。但是,在父亲的眼里,它也是一个时代的见证者,是价值连城的传家之宝。

 

 三

  神秘旋转地柳条簸箕……

  生产队里的仓库虽然达不到银行金库让人垂涎三尺的程度,但是,在粮食比金钱重要的饥荒年代,那经过无数遍精选细挑、子实饱满、备作来年耕作用得粮食种子,照样引起某些饿鬼地觊觎与算计。七五年春季的某天早晨,父亲起床后习惯性地朝着仓库奔去,当他推开仓库的院门走到仓库门口时,只见门上悬挂得铁锁被人用盗窃工具撬开后,两扇门敞开着,库内一袋足有一百斤的花生种子不翼而飞。在当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年代,仓库被盗无疑是一件惊天大案。父亲看到这一幕后,慌不择路地跑到队长的家中,将仓库被盗情况在第一时间内告诉了队长。队长听完父亲的汇报急急忙忙地套上外衣,顺手摘下墙壁铁钉上悬挂得一支铮亮发光的不锈钢铁哨,两人大步流星地来到了大街上。嚯嚯嚯……急促地哨音在大街小巷里响了起来,听到哨音的社员纷纷来到平时上工集合的地方,等待分配农活任务。

  “今天上午不出工了,六十岁以下、十七岁以上的男女劳力都到仓库院子里集合……”

  队长一面吹着哨子,一面扯着破锣嗓子吆喝着,那浑厚粗犷的嗓音里略带着几分颤音,让人隐隐地觉着似有重大新闻要在社员会上发布。

  “昨晚上仓库被人撬了,俗话说,脚底无泥滑不倒。贼就在我们身边,如果你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咱们既往不咎。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改了还是好同志。现在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出来自首,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希望你勇敢地站出来!”队长演讲完后,人群里一下静地几乎掉下根针来都能听得到。

  十分钟过后,没见盗仓库的“粮贼”站出来,这下惹火了队长,他用手指着人群喊道“王某亮、孙某清、吴某珍、吴某琴、亓某红、沈某翠到前边来!”

  被点到名的社员依次走到人群的前边,王某亮和孙某清从仓库里抬出了一张矮脚八仙桌,被点到名的四位妇女每人占住了八仙桌的一个角坐了下来。这时,有人将一把栓着红绸布的扫碾笤帚放到了早已准备好的柳条簸箕内,然后,那坐着的四个妇女分别用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顶住簸箕的底部,准备就绪后队长开始念到场社员的名字。当念到秦某会时,那盛着扫碾笤帚的柳条簸箕竟然转动起来,而且越转越快。

  为了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队长又叫了另外四位妇女依照前四位妇女的样子,托起了簸箕,当再次念到秦某会的名字时,那柳条簸箕像安了轱辘一样又旋转起来。这时,人群中的秦某会罗锅着腰早已吓得蹲在地上了,两位青壮劳力一人一根胳膊,在队长的指挥下,老鹰抓小鸡般地架着秦某会向他家中起赃去。那看热闹的社员前拥后呼地跟着来到秦某会的家中,果然发现那袋被盗得花生种静静地立在门板的后面。

  当时,让人们匪夷所思、不得其解的是他那驼背的罗锅身,怎么将近一百斤重的花生种背到肩上去的,不足百十斤重的残疾身又是怎样驮回家中去的呢?后来经过多次询问得知,原来他先将麻袋搬移到矮脚的八仙桌上,然后,利用罗锅凹面的优势将麻袋拖到后背上,蚂蚁拖骨头的样子、一点一点地将花生种驮回了家中。因秦某会是残疾人,在对他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后,生产队里还资助了他十斤玉米棒子。

 

 四

  春风吹醒云凤河……

  我的家乡地处莱芜、新泰交界的莲花山脚下,云凤河似一条洁白的哈达紧贴着村庄向北边的大汶河铺展而去。七八年的春天好似比往年来得特别早,山阴融化的雪水渗透在铺满树叶的岩缝、泥土中。那清冽冰凉的桃花水挤破莲花山女阴般的褶皱,汇聚成一股股细流,羞羞答答、叮叮咚咚地顺着云凤河向下游流去……

  云凤河两岸,大地回春,冻了一冬的土壤在春风地轻拂下、春阳地照射下、冬虫地涌动下,松软如糕的田地微微地透着热嘘嘘的地气和泥腥的芬芳,吸引着那些放学后的孩子们在那里摔跤、嬉戏,就连那紧跟其后的看家狗也躺在田野里,四脚朝天地打滚玩耍。

  这一年,村里实行联产计酬、土地公开招标,承包到户、到人。我父亲就像一只饥饿多日的老狼,每当队长报数,他总是第一个举手招标,许多竞标对手看到父亲那贪婪得眼神和不容置疑的口气,也就很知趣地自愿落标,将出标的田地让给父亲去耕种。几天下来,父亲不顾家人地反对,一下承包了五亩水浇地、五亩山岭地,在耕种的那段时间,父亲出工的时候,肩上扛着农具,手里提着一把黑漆漆的装满凉水的铁壶,渴了就捡点柴火就地烧水,中午母亲则将蒸好的地瓜面窝头和一碟疙瘩咸菜,送到父亲劳作的地头。有付出就有收获,庄稼收获后,除去估算的粮食数量上交队里外,家里的山墙上、树上,都挂满了黄橙橙的玉米棒子、沉甸甸的高粱穗和狗尾巴般的谷穗子,屋内的粮仓和陶制的大瓮里,子实饱满的麦粒装得满满当当。

  一九八二年,我家年收入过万元,被村里评为首个“万元户”。为此,父亲还胸戴火红的绸布花,风风光光地参加了牛泉公社召开得“万元户”表彰大会。

  二零零七年五月,父亲那颗被吝啬、小气等元素过滤了无数遍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临终前,他特别嘱咐我们兄弟几人,人吃土还土,死后要将他的骨灰连同骨灰盒,一起放在那个能盛五十斤重粮食的桐木粮斗里。唯有这样他才睡得坦然、睡得舒服、睡得无后顾之忧。

  遵照父亲的遗愿,我们兄弟几人将父亲的骨灰和那个紫花桐木粮斗一起埋在了地下土壤里……

    

 原创首发,侵权必究,图来自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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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作者 :犁米(李书忠),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当代散文》杂志编辑、《企业家日报》社驻山东记者站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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