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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秦立才的随笔《喊》

 黄石新东西 2020-08-17

      那时生活在农村的小孩,都经历过这两件事,一件是傍晚把牛关进牛栏之前,都要把牛牵到水田去喊“牛拉尿”;还有一个吓着了,母亲就傍晚给我们喊魂叫吓。  

一  “牛拉尿”  

那时各家孩子多,生活困难,光靠父母两个大人在生产队劳动分的粮食根本不够吃,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还要到生产队去借一担二担粮食,等分了新谷再还给队里。要是得罪了队长,他要不借给你谷,或者故意拖几天,你一家人还得挨饿。  
那时生产队把牛都分给有孩子的人家喂养,养一头牛一年值四分之一个劳动力,也就是说一个男劳力一日工分是满十分,那么小孩一年喂养的牛可以拿九百个工分。在那么困难的时候,一个小孩喂牛能争这么多工分相当不错了,虽然那时一个工分只值几分钱。所以分头牛来喂养,也要包结好队长,那时队长权力大。  
那时生产队队长不是大家选出来的,而是大队大队长指定的,叫谁当,谁就是队长,得罪了大队长,或者大队长看不中,就是提两斤死猪儿肉去包结大队长,也不一定搞得到手。  
所以队长就把大队的大队长包结得好好的,大队长喊他,龟儿子似的,随叫随到。要是上级有几个领导下来检查,大队长就叫队长打只狗送到大队部去,队长一个跑子还加一个“乃”子,就去把狗打来了。那时,大家都窝在生产队里,人一多,家家养的狗也就多。打一只狗,也没有钱给,多记几个劳动日就可以了。为此,也有人包结队长。  
那时队长也经常包结大队长,傍晚在家里,放一大把干辣椒壳进去,把死猪儿肉焖熟,或把狗肉炖好,请大队长下来喝酒吃肉。  
大队长就以检查生产为名,走到田边装模作样看看刚刚插下去的秧苗,然后就到队长家喝酒,吃死猪儿肉,或者吃狗肉。  
那时我们小孩子在每天傍晚把牛赶进牛栏之前,都要把水赶到水田去拉屎拉尿,免得牛把牛尿牛屎拉在牛栏里。只见我们那些孩子骑在牛背上,大声喊着,“牛拉尿!牛拉尿!”像半夜母亲唤小孩拉尿一样,用力一喊,牛就真拉屎拉尿了。那时我们一群孩子喊“牛拉尿”时,还要比谁的声音最大。  
有时我们小孩看见大队长在队长家里喝了酒,吃了狗肉或死猪儿肉之后,在队长送他回去的路上,看见大队长要拉尿了,也不避什么人,即使旁边下丘田还有女人在做事,他也不忍一下,故意在路上转过身对着上丘田就拉了起来。  
碰到我们小孩子正好在喊“牛拉尿”,于是我们那帮小孩看见大队长在拉尿,就一齐大声喊起来,"牛拉尿!牛拉尿!"那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大队长听见了,打着酒隔,忙把拉了一半的尿缩了回去,骂一句,"去问问,看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  
队长在旁边也忍住笑,过后碰到大人说两句,碰到我们那帮小孩就骂两句,最后都不了了之。  
一群小孩嘛,就是骂了大队长,他也会忍着,不会跟我们小孩子一般见识。但是这个账他就暗暗记在大人头上了,碰到父亲这些大人也得罪了队长,那就不得了,那就大账小账一起算。  
那时每年到了冬季,把晚谷收起来后,把小麦撒下去以后,把油菜栽下去以后,乡政府根据大冶县安排,各大队叫队长派人去做水库。那时果城里一些水库都是大家一担一担用肩膀挑出来的,如马对于水库,双港口水库,还有余胜水库等。  
到了寒冬季节,天地再冷,但水库工地上却是一派热火朝天。各大队的红旗在迎风招展,各队的男女劳力挑着土方,喊着口号,你追我赶。乡里有专人发酬,挑一担上来就发一个酬,一天结束,凭得酬多少记工分。  
对于个别偷懒耍滑的人,自己做酬混工分的,或者像父亲他们有时因病没有完成当天任务,平时又得罪了队长的,队长就马上报告给大队长,大队长就记得我们小孩喊他“牛拉尿”的事情,于是就一声令下,叫民兵连长带两个民兵去抓来他们,命令他们脱掉长裤,站到水库中间齐腰深冰水里惩罚他们。  

二  喊魂叫吓  

我读初一那个时侯,我们班男生住的宿舍是刘仁八地主家大宅院楼上一间大房子,二十几个男生住在一起,平时人多的时侯,没有碰到过什么。有时工友师傅和同学说晚上看见了毛狗精或者狐狸精,我们还有一点半信半疑。后来有一天晚上,我是真真实实的经历了,才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  
那时我是班长,语文老师在周六下午考了语文测试卷,因为下星期一早上,老师要讲解试卷,而当时语文老师星期天因为家里有什么事耽搁了,试卷没有批改,所以就叫我和另外一个班上成绩也非常好的女同学,叫小眉的,我们两人星期天晚上到学校来,突击帮助语文老师改试卷。  
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一直改到晚上12点多,才改完去睡觉。老师送我们出门后,就又转回去了。因为他还要总结一下同学们考的情况,第二天好分析讲解试卷。当时因为是星期天不补课,所以学校根本没有什么人居住。晚上门卫师傅为了节约用电,就把所有的灯都熄灭了,怕学生半夜起来把灯拉亮,还把电闸开关用一个木箱子锁起来。所以,星期天晚上,整个地主的大宅院里,基本上是一片漆黑。  
我和那个女同学帮老师改完试卷后回寝室,要经过那一段很长很长的走廊,半夜摸黑走在回宿舍的这一段走廊里,心里非常害怕。远处,传来野猫轻轻的叫声,也格外刺耳。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摸黑摸着墙壁,一步一探,一边故意大声咳嗽一下,一边走在这一条长长的黑走廊里。  
那时大家都很困难,什么手电筒、打火机都没有,连火柴都舍不得买。平时我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心就紧张得有一点邦邦叫,何况是这么黑的晚上。当时——现在来说早已时过境迁了,再拿出来说不要紧,但是当时,因为我们俩成绩都很好,又是同桌,经常在一起探讨问题,所以彼此之间都有好感,那种隐隐约约,似有似无,魂牵梦绕的感觉,就是我们经常说的,想天天见面的那种感觉,要是一天不见面,心里像有一点什么东西堵塞了一样,很不舒服。但是一见了面,又浑身不自在,怕互相看对方,那种感觉想说又不敢说出来。用现在的话来说,我们那时可能是情窦初开了。  
正当我们两人,一前一后的摸着长长的走廊墙壁,慢慢摸黑往寝室走的时侯,突然走在后面的我摸到了前面墙壁上一只手,我就吓了一大跳。小眉也吓得“啊”的一声。正在我们两个心慌乱跳时,又突然看见前面一个通体透亮的,类如小狗一样的东西那么一闪,就又不见了,然后就隐隐约约好像还听见它轻轻的叫唤声,仔细听又没有。当时我两个就吓得一路快速的跑回宿舍里。  
我们男女生两个寝室相隔不远,我把她送到她寝室门口,就赶紧摸黑跑回自己寝室。正巧那天晚上寝室又没有电,我就赶紧关紧房门,洗都没有洗,衣服都没有脱,就钻进被窝里,用被子盖住脑袋,心里一直这样邦邦跳,好半天都睡不着。  
夜里,宿舍外面地主家的大宅院格外安静,一点轻微响动声,我都听得一清二楚。当时,我心里想,小眉她不知道怎么样了。  
迷迷糊糊、隐隐约约中,我好像突然看见窗外,昏昏暗暗的月光下,有一只白色的狐狸,拖着大大的毛绒绒的尾巴,从窗外翻进我的宿舍,来到我的地铺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漂亮的白衣小女子,笑眯眯的向我扑来,压住我的身体,把一张香喷喷的小嘴,一个劲的添我的脸和嘴。  
我当时头脑非常清醒,想反抗,但是手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了一样,想动也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狐狸精肆意妄为的添我的嘴和脸,想喊,又喊不出来,想动又动不了。当时,真有一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那种感觉。这样一直挣扎了大半夜。  
第二天,我记得我就病倒了,并且是大病了一场,回去住了好多天,晚上做恶梦,说梦话,出冷汗,白天就一惊一咋地,怕狗猫这些东西。我母亲看见我惊魂未定的样子,知道我是惊吓过度,被什么怪物迷惑了,就请我相信迷信的三娘,半夜里和我母亲一起到路口去烧香烧纸钱,磕头作揖,这样一连烧了三个晚上。  
然后,我母亲就在每天晚上,在太阳落山以后,就倚在湾子大门上,一只脚踩住大门槛,为我叫吓喊魂,“是何方神圣哦,惊吓了我儿,我给你烧纸烧香,磕头作揖,求你放我儿个魂回啊!”  
我姐就在我家房门上,按照我母亲的吩咐,我母亲喊一句,我姐就应一句,她就应着,“回罗,我弟的魂回罗!”我母亲再喊一句,“我儿的魂快回哦!”我姐就再应一句,“回罗,回罗!”  
我呢,发高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那两个声音来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那是一种悲凉的凄惨的哭喊声,当时心里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酸酸的,想哭。  
后来,慢慢的,这两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只听见我母亲我姐两个人,一呼一应的给我喊魂叫吓,当时心里有一种魂魄落位了的感觉,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这样整整叫了三天,每次这样叫了三遍之后,我母亲我姐就来到我床前,摸摸我的头,拍拍我的胸口,轻轻的安慰我说,“回了,回了,我儿的魂回来了。”这样才把我的魂魄叫回来了。  
我病好了之后,我父母就托人把我转到殷祖中学去读了,这样一直读到初中毕业。  

三  

现在年过半百再回想起来,那时不管是放牛喊“牛拉尿”,还是母亲给我们喊魂叫吓,那些情景现在仍然历历在目,那么清晰,那么魂牵梦绕。特别是母亲给我们喊魂叫吓的那一声声哭喊声,是那么遥远,那么刻入脑海,不能忘怀。  

[黄石文坛]秦立才的短篇小说《那年元旦》


秦立才: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黄石市中青年优秀文艺人才库入库人才。获得北京市《东方少年》2018年年度重点文学作品扶持项目文学奖。在《东方少年》《阅读与写作》《小说月刊》《今古传奇》《海外文摘》《黄石视听》《黄石日报》《东楚晚报》《今日大冶》《铜草花》《楚文艺》《孔雀石》等市级以上报刊杂志上发表作品百余篇。已有三本书被大冶市图书馆收藏。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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