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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母亲的织布机

 百姓文学社 2020-08-18


母亲的织布机
文/程健

         母亲离开我们已有34个春秋了,那时她才54岁。每当我思念怀想母亲时,眼前总要浮现母亲当年织布时的辛酸苦累,情不自禁地跑到三楼一间空房里,来回抚摸陈放着的那架土色织布机。这台全木质结构的织布机,布满了薄薄的灰尘,唯有那只织布梭子仍然发出微烁的亮光。这古老的织布机,传说是逝去的遥远年代,纺花织纱的袓先黄道婆婆传存下来的。据说这是区分男耕女织的重要工具。

        回首母亲的织布机,我在炽烈的太阳底下眺望远方,仿佛看到母亲躬身棉地摘棉花时“汗滴禾下土”的情景;仿佛看到母亲铺晒棉花时衣衫湿透的身影;又仿佛听到母亲踩着弹花机踏板,展布棉籽喂进齿逢,收获雪白而蓬松的一卷卷滚筒棉花时热汗流淌声;接着,我在皎洁的明月下俯视,仿佛看到母亲把一卷卷成型的大滚滚棉花,有规律地撕成长形花絮小条的快乐;又仿佛看到母亲把花絮小条,包裹在一根一米长左右的光滑细圆荊竹杆上,搓成卷筒式软棉条状的熟练手艺;我还仿佛看到母亲左手转动纺纱车轮,带动纺纱车上穿有两粒纱珠弹簧针头的喜悦心情;仿佛听到母亲把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绕线竹筒套在弹簧针上,飞速旋转时奏出的嗡嗡曲音;仿佛听到母亲右手象张开的翅膀搅动棉条时那清脆的旋律;仿佛看到母亲摇摆臂膀,用力拉出长长的纱线缠绕长短不等的竹筒,挥起双肢时悠然的舞姿……

        母亲从她和严父成家创业之日起,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人民公社化”、“集体合作社”、“大跃进”、“文化大革命”、“农业学大寨”、“狠抓阶级斗争”、“以阶级斗争为纲”等等系列政治运动。母亲憨厚劳作,默默耕耘;诚恳浇灌家庭,踏实朴素做人。一生与织布机相依为命。她种植棉花,击碎三年天灾祸难,慈爱抚育儿女;她操控纺纱车,挑战历次政治风云,武装家庭经济,超越富裕人家;她利用织布机,战胜和克服了“割资本主义尾巴”寒心岁月;她在织布机上坚守着希望,翻越重重大山,破除生存中所遇的各方阻力,化解层层矛盾对家庭的冲击……。

        母亲纺了30年纱线,织就了30年土布,陪伴了30年织布机。

        母亲在织布前必须得把数百个,甚至是数千个大小绕线竹筒的线连结成整体,以便装上织布机操作。她事先把若干个绕线筒上的纱线,用“8”字型线盘子绕成直径为50厘米左右不等的多线条圈子。然后再把多线条圈子套在倒线车上,釆用纺纱车倒绕在一尺来长的或细小的竹筒上。倒绕线时非常讲究。细小的竹筒线包不能绕得太饱满,否则放不进梭槽,要绕成恰好能放入梭子槽内。那尺把长的竹子线筒,可适当倒绕饱满一些。再选择十二米以上不等的院坝,两头订下二至四根木桩,分成两组排拉纱线。木桩一般选择比较硬扎的木质,一次用完还可续用。同时在木桩的一侧订下一排排扦子,插入已绕好的稍大的竹筒线铊。母亲用稍长的牛角梳把牵出的线分裂开来。牵出的一把把线条,再转交另一个助手就一把一把地连结下去,顺时针缠绕在两头订好的木桩上,形成一个长长的大绕线圈,直到备用的稍大绕线竹筒用完为止。之后,再根据织布机上的撞击挡板线孔穿进若干条纱线。织布机撞击挡板后面,安装有上下错开的线路孔帘,分双层排列其后。两层孔帘之间相隔一尺左右。连结双层线路孔帘的拉索接在织布机下面踏板处,另在织布机出入口处横放一块厚实的木板,母亲就坐在织布机上,双脚一上一下地踩动踏板,使其双层线路孔帘周而复始地上下波动,形成上下交叉开口。只见母亲织布时双手几乎同步,分别交替向左右相反方向迅速地甩送纱线梭槽,双手又迅速交换拉动挡板撞击织入的横向线条。织布机的出口端安装有卷布筒,随着母亲不停地操作,卷布筒就会不停地转动。而纱线也随着不停地操作织布机,自动延续放出,如此循环。织布中难免有断开的纱线,母亲就得睁大眼睛俯身去找出断开的线条,要找两端断头纱线挺劳神,因为纱线密密麻麻不易发现,全凭眼力慢慢来,有时老半天才能找准。找到后重把两端接好。通常打结成花疙瘩,才不会滑脱显得牢靠。有时不小心细致,两边纱线早已断开,错过了接钱的机会,织了一截后才察觉,母亲会立即停止不能再往前织,非常后悔地又得把织好的那截拆回。如不拆掉重织,织出的土布就会有瑕疵,卖不到好价钱。听母亲说,挡板撞击力越重,织出的布就越密实,越耐用,越挣钱。那时母亲织的是黑白方格九墩布。(即九个小方格组成一个大方格。)当然,也可织出其它的各类图案,各类色彩,母亲只不过大多数日子是为了赶时间,只好织简便而效率高的九墩布罢了。

        记得四、五岁时,每到晚上,母亲常常半夜三更借桐油摇曳的灯光,与织布机熬夜到公鸡打鸣,通宵达旦,夜以继日地织布到天亮,双眼彻夜充满血丝。儿时的我老是在织布机“哐当、哐当、哐当……”的撞击声中进入梦乡,又从母亲弹奏“吱嘎、吱嘎、吱嘎……”的轻音乐中醒来。第二天,母亲照样还要下地做农活。诸如挑粪上坡,下坝撒石灰,地里扯草捉虫,水田择稗薅秧。奔磨枷沟割牛草,去烂塘湾打猪菜,到林丈顶、黄土堡砍杂物做青肥。不知疲劳地料理家务,争抢工分,养育五个子女。一边在织布机这块自留山上,种下花草树木,织就吃饭穿衣生活蓝图;一边在织布机这片自留地里栽培瓜类蔬菜,耕植豆荚果苗,维系家庭生计,确保家用开支。母亲用非凡的智慧,勤奋的双手,护佑她的儿女进学堂求学。五姊妹先后读完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她把全身的心血倾洒于家庭这块厚重的沃土!使家人过着丰富多彩的生活,儿女们从母亲晶莹剔透的汗水中,吸收了无穷无尽的生机活力……

        70年代前的每个风霜雪雨,我们全家七口睡的是九墩布做成的床单,九墩布做成的被褥,秋冬避寒防冻,格外暖和;穿着九墩布缝制的衣服裤子,进学堂实在温馨和幸福。母亲把最慈善的心思纺成棉纱线,尽其所能地包装她的子女;把最无私的母爱孕育在土布里!母亲却在那溃败贫穷的年代,自己穿着补疤衣服淌过悠悠岁月……。我们能过上稳当、干净、利索的日子,她付出了毕生的精力!时至今朝,我怎敢忘却那番亲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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