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线上平台：初语阅读 初语阅读——西散原创高端平台 初语阅读——中国原创精品散文基地 初语排行榜——中国原创精品散文风向标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唯有苏东坡，人们毫无异议地给了他“千古第一文人”的美誉。林语堂说：苏东坡这样的人物，人间不可无一，难能有二。 也许，人们喜爱苏东坡，不仅是因为他的诗词文章达到了登峰造极的高度，更多的还是敬佩他进退自如、宠辱不惊的人生态度，淡泊名利、不忮不求的文人气节，还有他悲天悯人、济世救民的仁爱之心。 仁宗嘉祐二年（1057年），年仅22岁的苏东坡以第二名的成绩考中进士。其实本为第一，主考官欧阳修误认为是自己的弟子曾巩所作，为了避嫌，改为第二。苏东坡一鸣惊人，从此名扬天下。 这次制科考试，仁宗皇帝也亲临崇政殿。考生共4人，录取3人。除苏东坡外，被录取的还有他19岁的弟弟苏辙。才华出众的兄弟俩，给仁宗留下深刻印象。考试结束后，仁宗兴冲冲地回到后宫，对皇后说：今天我为子孙得了两位太平宰相！ 当时的文坛泰斗、时任翰林学士的欧阳修对同僚说：老夫当退让此人，使之出人头地。有天他又对儿子说：记着我的话，三十年后，无人再谈论老夫。果然，在苏东坡去世后的十年内，大家谈论的只有苏东坡，没人再谈欧阳修。 才华熠熠、年少得志的苏东坡，本该有个大好前程，但因为反对王安石变法，受到诬告与排挤。他心灰意冷，上疏请求离京任职，随后，他被外放到杭州、密州、徐州、湖州等地，开始了颠沛流离、四处漂泊的一生。 元丰二年（1079年）七月，43岁的苏东坡又因“谤讪朝政”入狱，两次直面死亡。出狱后，又接连贬至黄州、常州、登州等地。 元丰八年（1085年），年仅10岁的哲宗即位，由一向欣赏苏东坡才华的高太后代理国事。苏东坡重获重用，先后任杭州太守、扬州太守、吏部尚书、兵部尚书、礼部尚书、端明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知制诰等职。在任翰林侍读学士知制诰期间，为皇帝拟写八百道圣旨，达到了仕途的顶峰。 然而，世事无常，风云突变，元祐八年（1093年）九月，高太后去世。哲宗一直对高太后垂帘听政深恶痛绝，刚一亲政，便立刻驱赶旧臣。苏东坡首当其冲，很快被罢黜高官、攫去厚禄，连降四次，贬谪惠州（今广东惠阳东），官级由三品降至六品下。 惠州属岭南地区。岭南是指大庾岭等五岭之南，主要分布在广东、广西等地区。 在很多人眼里，古代岭南是个可怕的地方，那里是化外之地、蛮貊之邦、瘴疠之乡，刀耕火种、人畜不蕃，气候恶劣，生活艰苦，稍有不慎，就会死在那里。 宋朝不杀大臣，贬谪岭南，是最重的惩罚。到了岭南，也意味着基本上没有了北还的可能。苏东坡是宋朝贬谪岭南第一人。 年近花甲的苏东坡，跋山涉水，走湖口、达九江、过庐山、经南康、赴都昌，翻越巍峨险峻的大庾岭，再过英州、到广州，最后抵达惠州，行程1500里，历时半年之久，从中国北部来到中国南部。 仕途的大起大落，人生的大风大浪，苏东坡经历太多。面对像坐过山车一样的开挂人生，他恬然淡定，甘之若素。 他给老友参廖子写信：“罨糙米饭便吃，便过一生也得。其余瘴疠病人，北方何尝不病；是病皆死得人，何必瘴气。”人，吃什么不都是过一生？得啥病不都是个死？无论是高峰或低谷，清贫或富贵，自己都体验了。穷，也没什么可悲的；达，也没什么可喜的。放下执念，过好眼前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岭南万户皆春色”，南方浓郁的草木、甜美的亚热带水果、淳朴热情的人民，很快治愈了苏东坡心中的伤痛，他渐渐轻松快乐起来。 虽然远离宋都，隔绝了与朝廷的政治联系，但苏东坡仍然关心民瘼。即使没有签书公事的权力，但对待民众疾苦，他不会坐视不管。 在市集上，他看到一件非常痛心的事：农夫拉着满车的谷子向官家缴纳捐税，官家却因为谷子丰收、谷价下跌改收现款。农夫不得不低价卖掉谷子，换取现金，而官家却要按高粮价计算税金。这样一里一外，本是一斗的粮税，却需要用两斗谷子缴纳。农民，歉收是苦，丰收也是苦。 了解到这种情况，苏东坡立刻给一位做广州提刑的亲戚写信，建议当地官府按照市场价向农民征税，言辞峻切、雄辩滔滔，就像之前上奏表章那样。不久，他听说有三位地方官员向朝廷联合呈请此事，十分欣慰。 在惠州，他还做了件让当地人民敬仰的事。惠州贫瘠落后，无医无药，再加上暑热难当，瘴毒流行，死在路上的人难以计数。苏东坡在野外看到许多枯骨，一任风吹雨淋，无人掩埋，不禁恻然。他找知州商量，筹款建造公墓，并带头捐钱。安葬好枯骨，他又写祭文，告慰那些无名死者。他为有些骸骨残缺不全、必须合葬而愧疚，希望那些阴魂能够和睦相处，就像一个大家庭。他还在城西修了放生池，为那些无名亡灵祈福超升。直到清末，当地还保留着放生的习俗。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正当苏东坡打算终老惠州时，绍圣四年（1097年）四月，朝廷又来了第五次贬谪诏令：责授琼州别架，昌华军（今海南儋州）安置。 苏东坡吟诗作赋，批评臧否，是顺乎天性的自然流露、发乎内心的真实表达，完全没有功利目的，也从不考虑产生的后果。这次被贬，起因还是诗词文章。 这年二月，苏东坡倾其所有，新建了一座住宅，名为白鹤新居。乔迁之喜，他写了一首题为《纵笔》的七言绝句，以抒发喜悦的心情：“白头萧散满霜风，小阁藤床寄病容。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 苏东坡身体不好，睡眠不足。五更十分，他被附近道观里的钟声惊醒。家人说：值夜的道人知道苏先生春睡正美，不忍心打扰，五更例行敲钟的时候，手底下特意轻慢了许多。 就是这么一首诗，辗转传到了宋都汴梁，被苏东坡昔日的朋友、同事，如今的政敌、宰相章惇看到了，他气恼地问：“苏子瞻尚尔快活耶？”本以为苏东坡到了蛮荒之地，日子应该过得非常凄惨，没想到还是这么从容悠闲。好吧，再把你贬到绝命之地，看你还嘚瑟不嘚瑟。 在被贬的数百位元祐大臣中，只有苏东坡一人被远远地赶到海南岛。 那时的海南岛，虽在宋朝的统治之下，但居民大多为黎人，在中国文化藩篱之外，被称为“中国之外”。 一叶孤舟，把62岁的苏东坡送到了山险水恶的海角天涯。 如果说贬谪惠州是政治生命的结束，那么贬至海南岛，便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苏东坡也做好了“生还无期”的心理准备。来海南之前，他就与长子苏迈诀别、交待后事：死后就葬身海外，不必扶柩内迁。他到海南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预备下棺材，修好坟墓。 苏东坡心中悲怆凄然。环顾四周，看着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悲叹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岛呢？ 命运一次次将他抛向深渊，他又一次次顽强地昂起头。 他一向喜欢庄子的作品，《庄子·秋水篇》中写道：“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太仓乎？”他还十分欣赏战国齐人邹衍的“大九州”之说：“中国之外尚有九州；九州之外有大瀛海。” 他豁然开悟：天与地都在盈盈大水中，九州在大瀛海中，中国在少海中。那么，上至皇帝，下至百姓，有谁生下来不在岛上？贬与不贬有何不同？他超然物外，升华的灵魂翱翔到一个没有蝇营狗苟、朋党争斗的自由天地！ 他讲了一个故事：把一盆水倒在地上，一片草叶浮起，上面的蚂蚁非常惊慌，茫茫然不知道要漂到哪里去。不一会儿，水干了，蚂蚁从草叶上爬下来，径直走了。见到同类，蚂蚁哭着说：“我本以为见不到你们了，谁知很快就出现了四通八达的大道。” 这个故事看似是个笑话，但它告诉人们，绝望只是暂时的，希望，才是永恒的。在浩瀚的宇宙之中，中国只是沧海一粟，个人渺小得就像水中的蚂蚁。一切荣辱浮沉，就像那盆覆水，很快了无痕迹，没必要为此患得患失、郁结于心。 苏东坡的心结全然打开。他面朝大海，仰望苍穹，畅然大笑。 苦难，永远无法摧垮一个高贵的灵魂。 苦难，对智者来说，不过是人生百态中的一种体验。 初到海南，苏东坡“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车、冬无炭、夏无寒泉”，更别说书籍和笔墨纸砚，再加上语言不通、习俗不同，生活十分艰难，但他仍一如既往地关注民生。 当时人们还是饮用咸滩中的积水，既苦涩不堪，又不卫生，很多人常年患病。苏东坡亲自带领乡民挖井，取用地下水。饮水洁净了，患病的人也逐渐减少。他的挖井方法在当地广泛使用，人们亲切地称为“东坡井”。 苏东坡是海南文化的拓荒者、播种人。当时的海南岛，教化未开、文明迟滞、生产落后。他开设学堂，亲自编写教材，讲读四书五经、《资治通鉴》、《新唐书》，传授中原文化，不仅受到海南百姓的敬仰和爱戴，就是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广州学子，也冒着惊涛骇浪前去求学。 《重修儋县志叙》中记载，苏东坡“以诗书礼乐之教转移其风俗，变化其人心”，使该地“书声琅琅，弦歌四起”。 苏东坡在海南不仅培养出一批饱学之士，对海南的文化教育也产生了深远影响。弟子姜唐佐成为海南史上第一个举人，苏东坡为此题诗：“沧海何曾断地脉，珠崖从此破天荒。”此后的宋朝，海南一共出了12位进士，13位举人。到了明代，海南文化进入鼎盛时期，中进士62人，中举人593人，被誉为“海滨邹鲁”。 苏东坡渐渐把海南当作自己的故乡，乐不思蜀。他在诗中写道：“我本海南民，寄生西蜀州。” 苏东坡并不追逐政治，但政治却在一直追逐着他。元符三年（1100年）正月，哲宗去世，其弟徽宗继位。二月，徽宗大赦天下，被贬的元祐诸臣开始内迁。五月，朝廷诏令下到儋州：琼州别架，廉州安置。当他刚刚到达廉州，又得到“授舒州团练副使，永州安置”的诰命。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北归的这一天，但此时的苏东坡对尔虞我诈、翻云覆雨的政治早已失去兴趣。途中，他上表皇帝，乞请致仕，但没得到准许。 一年多的舟车劳顿、跋涉颠簸，年迈体弱的苏东坡行至常州，身染重病，缠绵不愈。徽宗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六月，他再次上表，乞请告老常州：“今已至常州，百病横生，四肢肿满，渴消唾血，全不能食者二十余日矣，自料必死。” 虽获恩准，但一个月后，七月二十八日，苏东坡病逝，走完了他66年的人生旅途，次年（1102年）葬于汝州郏城县钓台乡上瑞里嵩阳之峨眉山（今河南郏县）。 在离世前，苏东坡这样评价自己的一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也有人说，他这一生，不是被贬官，就是奔波在被贬官的路上。 苏东坡的经历，令人唏嘘嗟叹。 虽饱受人生之苦，却始终坚守本心，纯真温和、豁达乐观，不抱怨、不颓废、不刻薄。这或许就是他的最大魅力。 面对苏东坡，我无法言语，但神清气爽，犹如重生！ 作者简介：王宁，中央媒体工作。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先后在《新华每日电讯》《河南日报》等媒体发表散文多篇。2016年1月出版散文集《眉豆爬墙》（百花文艺出版社），2017年12月再版，2018年6月获第八届冰心散文奖。散文《眉豆爬墙，闺女仿娘》荣获第八届（2016年）“漂母杯”母爱·爱母主题散文诗歌大赛散文组三等奖，并收录到《2015年中国散文排行榜》一书。散文《清官第一王贯三》收录到《2016年中国散文排行榜》一书。散文《山茶花开》收录到《2017年中国散文排行榜》一书。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