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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最后的日子 文/高军 有人戏言，警察都是铁石心肠。也许是多少次面对杀人现场血淋淋的尸体、汩汩流血的伤口、受害人亲属悲痛欲绝的哭声与泪水，铸造了警察刚强的性格。所以，我觉得，自己的心肠变硬了许多。人们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在我的警察生涯中，有一件事让我这个心肠硬的汉子，竟像个孩子似的，也流下了懊悔的泪水。2000年10月份，我所在的辖区连续发生几起棘手的治安案件，使我本来一周回家一趟都无法做到。突然有一天，弟弟打来电话说，父亲病重，住进了医院。听到消息后，我立即赶往医院。路上，我在心中不断指责自己：派出所离家只有几站路，我为什么不能抽出时间，去看望他老人家呢?当我来到病床前，作为长子，看到病重的父亲，看到弟弟在医院陪护父亲，连日劳累，双眼布满了血丝，心中的伤感和后悔无以言表。病床上，眼前的父亲，因患肺气肿、气喘病吐血躺倒了，气若游丝。父亲也是军人出身，身体一直很强壮，性格开朗，干起事来雷厉风行，从来就没服过输。但是看到眼前的父亲，忽然间，心里有一种难言的东西，刺激着我。当我坐在不能说话的父亲床边后，弟弟看到我工作劳累疲惫的表情，对我说：这里有我们呢，哥，你回去休息吧!我对他们说：你们忙活了半个多月，让我也陪父亲一天，好尽尽孝心。弟弟看到我决心已定，便点头同意了。离开父亲病房时，弟弟反复对我叮咛，父亲睡着的时候，你可要多操心。我对他们说：你俩口就放心早回家吧。我将他们送走后，又回到父亲的病床边。这时病房里变得格外静，看着熟睡的父亲，困意袭上我的心头。我努力使自己坐直身子，可不知何时，我竟然靠在打吊针的父亲床边睡着了。朦胧中，我隐隐约约听到吊瓶响动的声音，我吃了一惊，仔细看时，原来是父亲从吊瓶架上取下吊瓶，一只手提着吊瓶，另一只手吊在身后。他虚弱的对醒来的我说：你睡吧！辛苦了许多天，不忍心叫醒你，我自己能去厕所！因为他的移动，吊针头偏移了血管，手便肿了起来。“不碍事，一会就好了，”他说，“你睡吧，睡吧！”听了父亲的话，犹如吊针刺在我心上，羞愧满面，心里难过极了，并迅速找来了值班护士，及时给父亲做了处理。扶着老人蹒跚穿过楼道时，父亲走的是那样缓慢，一步一歇很是费力。终于扶他重新躺在病床上，才缓缓的喘了一口长气。我第一次感到，这些天来，我只为父亲做了一件事！看见了父亲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我的心里便有莫名的苦痛。凌晨时刻，父亲打最后一瓶吊针时，困意再次袭上心头，使我又一次犯了“严重错误”：吊瓶液体输完后发生回血。看到护士对我严厉指责，父亲宽宏大量地为我开脱说：“他在派出所工作，太累了，这不是他的错。”多少次想为父亲尽尽孝心，却总是因为工作忙不能兑现，今天终于有了机会时，我却无法给父亲一个安全，尽到一个孩子的责任，我想，我真的太不孝了。看着这一点一滴注入父亲体内的液体，我分明感到如同针尖一样，一下一下刺着自己的心。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无言地站在父亲的病床前，眼眶里的泪水打着转儿，一股说不出的苦涩的味道涌上心头。出院后，父亲在家养病等着恢复身体，心里惦念着我，让弟弟打电话，问我工作忙不忙。我也知道父亲心里想着我，可是怕影响工作，看望父亲的念头常常被打断。2000年12月22日凌晨，病情恶化的父亲，离开了这个世界。当我从派出所赶到家中，参加父亲的葬礼时，这一天，亲人们站满了院子。母亲对我说，你父亲临终前讲，高军要能回家见一面多好。可是这么简单的愿望竟然让我给错失了，我心里一阵抽搐。听到这句话后，我的鼻子一酸，没想到医院一面，竟是永别！我一头跪拜在父亲的遗像前，泪如泉涌。父亲呵，儿子回家看你来了，您能原谅我吗？我希望远在天国的父亲能看到我痛悔的泪水，听到我真挚的呼唤！
作者简介：高军，西安市人，军人出身，从事警察工作30余年，陕西省作协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陕西分会秘书长。先后在《知音》、《家庭》、《陕西工人报》、《西部法制报》、《西安晚报》、《法制之窗》、《陕西公安》等报刊杂志发表各类文学作品1000多篇百万多字。多次荣获好作品奖，有多部作品收录在各种专集。出版有《生命的忏悔——一个警察的办案手记》报告文学集。编导的影视作品多次在省电视台播出。2020年荣获西安“爱心作家”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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