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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轩夜读】林语堂《生活的艺术》之一:林语堂的家庭与婚姻

 梅轩画舫 2020-08-26

林语堂著

越裔汉译

湖南大学出版社

2016年6月第1版

2016年6月第1次印刷

民国时期的作家,受长期的僵化的“左”的意识形态影响,被有意识地遮蔽了本来的真实面目,到了上世纪80年代初期的改革开放,才把他们像出土文物一样挖掘了出来,立刻光彩夺目。这一批人当中有代表性的是:胡适,林语堂,梁实秋,周作人,沈从文,还有一个张爱玲。

过去这一批人的脸上都有一个金印和政治标签:绅士,帮闲文人,反动文人。几乎是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

当时有一根棍子,就是鲁迅。只要鲁迅说过的批评过的人,就自然在打倒、斗臭之列。

当然鲁迅也是无辜的,他是被利用的。

其实鲁迅也想不到,自己生前寂寞潦倒,死后竟会有这样的权威和“霸道”。

我们对梁实秋的恶感,来自于鲁迅的《论资本家的乏走狗》;

对林语堂的印象,来自鲁迅的《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觉得林语堂和现代评论派的绅士、“正人君子”陈源,是一路货色。其实我们现在才知道,林语堂实际上和鲁迅是一派,他们都是“语丝派”,在318惨案当中也都是站在刘和珍君一边的。即使是“现代评论派”,也不是一些坏人,他们也是一些人格修养很高的真正的绅士和正人君子。其中的代表人物如胡适、徐志摩。

 

《林语堂评说70年》有倪墨炎的一篇《为林语堂辨正一件事》:

有一张大家熟悉的照片:一九三三年二月十七日萧伯纳到上海时,在宋庆龄的住宅里,七个人一起合影,按前后排左起的位置,他们是史沫特菜、蔡元培、鲁迅、萧伯纳、宋庆龄、伊罗生、林语堂。这张照片,曾多次刊载于报端,但都被抹去两个人:林语堂和伊罗生。直到宋庆龄逝世、新华社重新播发这张照片时,才又恢复了它的原貌,并在说明中称林语堂为中国现代散文家。

历史和现实都告诉我们:

无知很可怕;

无知而被骗,更可怕;

无知、被骗之后的所谓“正能量”,尤其可怕。

 

北大钱理群教授曾经批评,我们这个时代正在培养一批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在传统的知识分子家国立场上,是有它的道理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代表的是高智商,自私,冷漠,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

我们可以做“快乐的精致的个人主义者”,真实的内涵是:正直,善良,守信,守法,爱家庭,会生活。

其实我们应该追求一种更自由,更快乐的生活。我们应该和有权利更讲究“生活的艺术”。

《生活的艺术》这本书前面有一篇作者自序,林语堂说,本书是一种私人的供状,供认我自己的思想和生活所得的经验。我不想发表客观意见,也不想创立不朽真理。我实在瞧不起自许的客观哲学,我只想表现我个人的观点。(001)

也就是说《生活的艺术》,其实就是林语堂个人思想、生活的“自供状”、自画像。《生活的艺术》这本书是他的“艺术的生活”的理论总结,他的“艺术的生活”则是他对《生活的艺术》理论最好的实践和诠释。

林语堂的家庭。

林语堂是三代基督徒家庭。清朝末年,来中国传教的教士享有治外法权,具有特殊身份,不受中国管理,并且常庇护中国教徒,基督教徒的子女求学都有较大的便利,学费是免费的。

林语堂的老家是福建龙溪县坂仔村。他的小名叫和乐,学名叫玉堂。他6岁的时候父亲把他送进教会办的板仔村铭新小学。

林至诚一心赞成光绪皇帝的新政,他对西方的一切都非常热心。他从当时的一些书籍和报纸刊物上,对西方知道了许多,决心要他的儿子读英文,接受西洋教育。(005)他对儿子说,世界最好的学校是德国柏林大学和英国牛津大学,他要儿子用功读书,将来能上那种学校。他常对儿子说,和乐,你要读书成名。(004)

在家里林牧师教给儿子念《四书》、《诗经》、《声律启蒙》、《幼学琼林》等等。他还鼓励孩子们看林琴南翻译的西洋书,如《福尔摩斯》、《天方夜谭》、《茶花女》,以及狄更斯、莫泊桑的作品。

他幽默乐观,经常在饭桌上和孩子们说笑话。和乐13岁时,他想送儿子到厦门读寻源中学,但这个时候他家里出不起钱了。他突然想到过去有一个叫陈子达的学生,陈子达家里很穷,他曾经帮助过他,现在陈子达发财了,他就想到学生那里寻求帮助。果然,陈子达亲自来到坂仔村,给老师送来了100个亮晶晶的袁大头。父亲的乐观性格,影响了林语堂的人生观;父亲的世界眼光,也成就了林语堂的一生。

家庭、家长对孩子的一生影响至大。

在中国,与父亲的影响比起来,对下一代影响更大的往往是母亲。

 

《生活的艺术》。第188页。说到中国的家庭教育时说到一种现象:一个眼光远大的寡妇,如有一个五岁的好孩子,她就能含辛茹苦力、历尽艰难去教养他。中国历史中这种守节抚孤的女人很多很多,希望经历多年苦况之后,儿子成人、飞黄腾达。蒋介石就是这类事件中的一个最近榜样。他幼时和寡母常受邻人的欺侮,但寡母因有这个儿子,终愿奋志抚养。寡居的母亲由于富有实际见解,常常教养出才德俱优的大人物。......寡妇的笑声最响,因为她总是末子一个发出笑声的人。

1943年3月5日,是周恩来的45岁生日。这天下午,在红岩村南方局办事处机关的一片草地上,一群青年围坐在周恩来的身边,静静地聆听周恩来讲述自己的身世和经历……周恩来简要回顾了自己参加革命的经历,剖析了自己的性格弱点,以反躬自省的精神为自己传奇的人生经历做了一个谦诚平淡的总结。他说:“我参加革命迄今廿余年,经实际斗争的锻炼,培养了一些工作能力。但由于母教的过分仁慈礼让,使自己也带有几分女性仁慈,如看见杀狗或杀其他生物总觉难过,缺乏一种顽强和野性,故对于党内错误路线的斗争,往往走向调和主义……”梅轩案:也正因这些性格上的所谓弱点,才使周君成为党内少有的富有人情味儿的领袖之一,从而受到世人永远的尊敬。

相反,如果政治家有一个严厉、独裁的父亲,对他的影响则是灾难性的。他在对待政敌时,往往也是这样冷酷无情。

林语堂的婚姻。

林语堂中学毕业之后17岁的时候,进入上海圣约翰大学。圣约翰大学的隔壁就是圣玛丽女校。他喜欢上了在女校读书的陈锦端。陈锦端自然也喜欢才华横溢的林语堂。陈锦端的父亲叫陈天恩,是厦门的首富,他不愿意让女儿嫁给一个穷牧师的儿子,于是他就把邻居钱庄老板廖悦发的女儿廖翠凤介绍给林语堂。翠凤的母亲问她,你觉得怎样,林牧师家是没有钱的。当时翠凤说了一句连他自己都吃惊的历史性的话:没有钱不要紧。

林语堂在失恋之余,同意了这门亲事。但是他一辈子都没有忘记陈锦端。翠凤却并不在意,反倒像一只海葵一样紧紧地吸附在了林语堂这块礁石身上,任凭风吹雨打,始终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林太乙在《林语堂传》中写道:

父亲对陈锦端的爱情始终没有熄灭。我们在上海住的时候,有时锦端姨来我们家里玩。她要来,好像一件大事。我虽然只有四五岁,也有这个印象。父母亲因为感情很好,而母亲充满自信,所以会不厌其详地,得意地告诉我们,父亲是爱过锦端姨的,但是嫁给他的,不是当时看不起他的陈天恩的女儿,而是说了那句历史性的话:“没有钱不紧”的廖翠风。母亲说着就哈哈大笑。父亲则不自在地微笑,脸色有点涨红。我在上海长大时,这一幕演过许多次。我不免想到,在父亲心灵最深之处,没有人能碰到的地方,锦端永远占一个地位。

父亲在几种作品中,提过他年轻时爱上在坂仔和他一起长大的一个姑娘。在《赖伯英》这部小说中,作者以第一人称述写他爱赖伯英的故事。这部小说全属虚构,但赖伯英倒真像他小时喜欢过的一个名叫橄榄的女孩。

......

至于陈锦端,他只字未写,也许是因为感触太深吧。但是等到他八十岁时,在《八十自述》中,这位老人情不自禁,毕竟草草地写了几句,没有提到陈锦端的名字,只说:“我从圣约翰回厦门时,总在我好友的家逗留,因为我热爱我好友的妹妹。”

那时他住在香港干德道我妹妹家里,身体衰弱,行走不便。有一次,锦端的嫂子,陈希庆太太来访,父亲问起锦端,听说她还住在厦门,高兴得对希庆太太说,“你告诉她,我要去看她!

六十年前的热情,犹如昨天的事。这位饱经沧桑,名满全球的老人,仍旧是个二十岁,在初恋的青年。

母亲说:“语堂,你不要发疯,你不会走路,怎么还想去厦门?”

数月之后,父亲撒手人间。

我不觉想到白居易的《长恨歌》: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021)

林语堂谈到姻时写过,在婚姻里寻觅浪漫情趣的人会永远失望。不追求浪漫情趣而专心做良好而乐观的伴侣的人,却会在无意中得之。他常对朋友说,我像个轻气球,要不是凤拉住,我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翠凤爱热闹,喜欢应酬,从不欠人一顿饭。出门时她总戴着耳环、指环、胸针、手表,是个十足端庄的太太的典型。语堂越来越有名气,她怕她在学问上赶不上他,有一晚,她问他会不会嫌她不够好。他说,你放心,我不要什么才女为妻,我要的是贤妻良母,你就是。她听了才放心。

在婚姻生活中,翠凤的武器是大智若愚,浑朴憨直,类似于古人的“无为而治”。

虽然林语堂终生没忘记锦端,但对翠凤却是一生忠诚,从未生过背叛的心思。因为在结婚的时候,林语堂就把结婚证书给烧了,他说结婚证书只有在离婚的时候才能用得着。

鲁迅有一个被母亲包办的妻子叫朱安,他一生都没有亲近过她。一开始的时候,是以自我折磨的颓废的方式反抗,后来在许广平的热烈追求下,他终于放下思想的负担,说,我也可以爱了。

郭沫若被母亲包办的妻子叫张琼华。她长得不好看,他把她叫作“猫头鹰”。

郁达夫被母亲包办的妻子叫孙荃,他也不喜欢,苦闷的时候就去喝酒逛妓院,直到他遇上了杭州美女王映霞。

徐志摩家庭包办的妻子叫张幼仪。两个人一块儿出国留学,当遇上林徽因的时候,徐志摩就毅然决然地与张幼仪离了婚,尽管当时妻子肚子里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论夫妻的和睦幸福与白头偕老,林语堂无疑是最幸福的。

《林语堂传》写道:

一九六九年八月九日是父母亲结婚五十周年。他们在家里请了几位亲友一起庆祝,父亲把这纪念日命名为“金玉缘”,他将这三个字铸在一枚别致的金质胸针上,送给母亲。

吃饭时,母亲回忆,她母亲对她提起这门亲事的时候说:“林家没有钱,但是玉堂这个青年很有前途。”而她说:“没有钱不要紧。”她又想到在哈佛大学读书的时候,她屡次生病,把他们带去的钱都用光了,但是她无论如何不肯向廖家要钱。“她有骨气”,父亲说。

父亲说,母亲属水,水包容万有,惠及人群;而他是属金,喜欢冲刺磨砺。“我年轻时顽皮、乐观、不耐烦、不肯受羁束,甚至现在,我还是讨厌领带、腰带、鞋带。翠风则刚刚相反,她是正正经经、规规矩矩的。我想我们很相称,相配得很好。她为我会付出许多牺牲。我们是结了婚之后オ开始相爱的。”

“婚姻生活,如渡大海,”父亲这么说过:“风波是一定有的。婚姻是叫两个个性不同、性别不同、兴趣不同,本来过两种生活的人去共过一种生活。女人的美不是在脸孔上、是在心灵上。等到你失败了,而她还鼓励你,你遭诬陷了,而她还相信你,那时她是真正美的。你看她教养督责儿女,看到她的牺牲、温柔、谅解、操持、忍耐,那时,你要称她为‘安琪儿’,是可以的。”

翠凤就是林语堂的“安琪儿”。没有她,也可能没有现在的林语堂。(114,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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