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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连要饭的乞丐也如此“清高”，坚守着属于自己的那份人格，没有经过主人同意，自己绝对不会去偷桃。 打从记事的时候开始，一直到我小学毕业离开家乡去百里之外的城里读中学，这十多年的光阴中，最让我难以释怀的是我家门前的一棵歪脖子桃树。 我的老家是坐落白沙河岸的一套六居室青砖瓦房。房后面有大片的竹林，房前是一个篮球场大小的稻场，稻场南边是一块面积大约3分地的菜园，菜园的南边是一个面积更小一点的几十年也没有干涸过的小池塘。就在稻场与菜园的交界处，有一棵比成人的腰围还要粗的桃树。不知为什么，那竟是我们当地方圆数十里范围内最大最好的一棵桃树。 桃，是那个年代当地农民能够吃到的唯一的水果。因此不论贫富，只要不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地，家家都有那么一两棵、三五棵桃树。我家的桃树也不下十来棵，散布在房前屋后。 我的童年，中国的农民尚处在“刀耕火种”的蛮荒时代，虽然家家户户都种桃树，但是几乎所有的桃树都长不大长不高，结出的桃子又小又涩，不但“其貌不扬”，更兼“味如鸡肋”。唯独我家门前那棵歪脖子桃树长得又粗又壮，结的果实又大又甜。每年阳春三月，“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从我家门前来来往往的乡里乡亲，无不驻足留连，真可谓“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还不到入夏，树上的果子就陆陆续续地熟了。歪脖子桃树上的果子，层层叠叠，自下而上直冲树梢。红里透白，白里透红。亦如一个个红男绿女相簇相拥。通常，两三个桃子就有1斤重，五六个桃子就装满一只小“哥篓”（家乡人用竹片编成的小筐）。这可是孩子们最惬意的日子，饿了、渴了、馋了，就带上根长竹杠，拉开小菜园的篱笆门，来到歪脖子桃树下，看中哪一只就摘下那一只。新鲜的桃子上都有一层细细白白粉粉的绒毛，抄起身上粗布小白褂的前襟，轻轻地一擦，就可以大口大口地咬起来。那可是浑身酥脆满口流香呀！一直到现在，我走过了多少地方，花过多大的价钱也没有吃到过那样鲜美、香脆的甜桃。 别看只有这么一棵桃树，年景好的时候，它的产量不下几百斤，任凭我们几个半大的孩子怎样吃也吃不完。于是，左邻右舍，亲朋好友，每逢这个季节总能吃到我们家送去的鲜桃。 几十年都没有忘记的一个细节是，常常有逃荒要饭的来到我家门口，先伸着饭碗说让给点饭、菜，再问有没有旧鞋旧衣服？最后还不忘提出，能不能赏一个鲜桃尝尝？是啊，大凡是人，谁能看到如此香甜可口的鲜桃而不垂涎欲滴呢。母亲对这些乞丐总是有求必应，“小五子，快去园子里摘两个大一点的给他。”小五子也常常乐此不疲，兴许，又可以乘机犒劳自己一个鲜桃呢！ 其实，要饭的想吃桃，完全可以自己进园子里去摘呀，或者乘着月明星稀跨进菜园摘下一筐也无人知晓。但是那时候，要饭的乞丐竟也是如此“清高”，坚守着属于自己的那份人格，没有经过主人同意，自己绝对不会去偷桃的。 后来长大了，离开家乡了，我总在琢磨，我家门前的那棵歪脖子桃树为什么会长得那般茁壮，而且年年高产？除了品种优良之外，更重要的恐怕还是它那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它的主根扎在稻场与菜园的交界处，从小树苗苗开始，树干就慢慢地向南倾斜，待到长成大树时，夏天正午时分，整个树盖的阴影全部落在那肥沃的小菜园一侧。 生物学书上说，地上的树冠有多大，地下的根系也就有多大，地上的树冠向哪个方向扩张，地下的根系也就向那个方向扩张。如果把地表比做一汪池水，那它的根系就好比是树冠在水中的“倒影”。可想而知，这棵歪脖子桃树，它的庞大根系大部分都稳稳地扎在我家的小菜园下面。主人经年累月为小菜园浇水施肥，其中相当一部分养分就自然而然地被这棵歪脖子桃树吸收了。真可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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