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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

 东营微文化_ 2020-09-02
由东营市作家协会主办,东营微文化承办的“微”青春有奖征文:书写青春,记录梦想、传递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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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青春有奖征文大赛 


漆黑的夜像一扇沉重的大门咣当落地,砸扁了我流泪的心。我仿佛看到娘像一个巨大的无敌黑洞一点点坠落……天哪!这莫不是人们所说的地狱啊?我死死抓着那冰凉、骨瘦如柴的手,生怕她离我而去。白色的病房内燃起了昏黄的灯,点燃着我唯一的期望。一条条微弱、细小的光线像一条条生命线,缠绕在娘瘦弱僵硬的身上……这时,窗外电光闪闪,像一把把利剑划破黑夜;雷鸣声声,上苍怒发天威,抱打人间不平;风像一只饿狼在树梢上狂吼;一场瓢泼大雨击打着门窗,一行行热泪滴落到娘苍白的脸上……

我的眼泪是否最好的灵丹妙药,能唤醒我苦命的娘?

正午时分,骄阳似火。蝉的叫声在瞌睡的树枝上苍白无力,好像没吃饱似的。我们一家人在田地里泡了一上午,吃完午饭正在午睡。突然听到娘痛苦得在地上翻滚,口吐白沫,天哪!她喝了整整一瓶敌敌畏,看来是下定了决心。突然鸡犬不宁。我借了一辆地盘车,与乡亲们把娘抬上,迅速向医院飞奔。裸露的脚丫子奔跑在滚烫的柏油路上,踏着石子,踩着玻璃碴子,鲜血直流,一路鲜红的脚印。而我一点也没觉得痛,只是恨自己跑得太慢太慢,路太长太长……终于赶到镇医院。洗胃、做人工呼吸……折腾了大半天,医生直摇头。

我的心一下掉进冰窟窿。娘,您怎么非走这条绝路呢?

娘啊,我知道您是太累了。

您是一名地地道道、大字识不了几个的农村妇女,自从出嫁后就掉进了苦难的山谷、背上了贫穷的大山。我清楚地记得咱们的家--两间低矮的土东屋,像一个弱不禁风的老人随时都会倒塌。外面刮6级风屋内绝不会低于5级,外面下大雨房内便会下小雨,满炕都是盆盆罐罐;两床破被子、一个木箱、一把方凳子就成了全部家当。老鼠大白天出出进进,好像它们是房屋的主人。爹当民办教师,每月才两块钱的工资。您说爹是喝墨水的人,全家人脸上有光。为了支持爹,全家人生活的担子您挑了一大半。喂一头瘦猪、攒一圈猪粪换点工分在生产队分几百斤鲜地瓜。为了一家老小填饱肚子您使出浑身的解术,像台连轴转的机器一天到晚闲不下来。白天跟着到生产队劳动,中午利用工余时间,叼上一块地瓜干饼子,没有咸菜就拿一块大大的盐粒,啃一口硬硬的饼子舔一下盐粒,然后咕咚咕咚喝上一瓢凉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一头扎进密不透风的玉米地,拔草、挖菜。冰冻刺骨的冬夜,摇曳的煤油灯下,一架古老的纺车吟唱着不眠的歌谣,诉说着庄稼人心中的期盼。有时,一觉醒来,发现您一边磕头一边摇着纺车,又有多少个清晨我看到您睡在纺车旁,像一座雕塑,屹立在艰苦的岁月。

为了赚到几元钱的生活费用,您又带着一家老小打起了苇箔,卖到采购站。您常常忙得连一顿整饭都吃不上,又是纺麻线又是劈苇叶,一双手被离得象生孩子的血口。也不知是否疼痛,从来没听到您提起过。

娘啊,我知道您是怕了。

贫穷就像一个恶魔,变着法地折磨您的身心。我和弟弟先后上学了,家里穷得连本书也买不起,您便挨家挨户地踏破邻居家的门槛。有多少次我看到泪水在您红红的眼圈中打转转,又有多少次我听到您喃喃自语:老天爷!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您养了几只老母鸡,每天早上起来抠鸡腚眼,攒点鸡蛋换个钱。为了家里宽余些,您做起了买卖。您也算是三五两村的能人,会踦自行车,于是便借一辆车到百里之外的渔村买点鱼虾之类的东西再到集市上卖。一天百十公里路打来回,走得是崎岖的羊肠土路,每次回家我都看到您瘫倒在炕上。然而,折腾下来却挣不了几个钱,只是白搭工夫。每次您刚一回家,街坊邻居的大人、小孩就像喂养得鸡“哗”地围了上来,您心软,你一个虾他一个螃蟹。怪不得奶奶奚落您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

娘啊,我知道您伤了。

您天生脑子有点毛病,贫穷和艰难使生性急躁的您与爹常常为了点鸡毛蒜皮吵架。每次您又哭又闹,躁立不安,一吵架就向外跑。家不和外人欺。一些远房的小姑子和小叔子也跟着欺负您。年幼无助的我看到您常常被打得遍体鳞伤,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只有无奈地嚎哭。人最大的屈辱莫过于娘受到欺辱,我攥紧小拳头发誓待长大后一定要为您报仇……有好几次看到您寻短见,像落汤鸡被人从水中捞上来,上吊被救起脖子上留下黑紫的血印,喝农药痛苦的表情……我浑身颤抖不已,胆吓破了,一听到吵闹心就被揪起。娘啊,我始终不明白:当我和小伙伴们打架时,您总是袒护着人家。因为他们一喊您“疯子”,我的心像被一把锥子深深地扎着,恨不得和他们拼命。娘啊,一想起那件事我觉得一辈子愧对您。那天您消瘦的身影出现在教室的窗外时,听到同学们的耻笑和窃窃私语,我把头压得很低很低,恨不得钻进地缝去,脸上流淌着烈火。人家的父母气派十足,相比之下您是多么的寒酸卑微啊!就连装着粮食的布袋子都是那么破落不堪。周末回到家里我朝您大发脾气,再也不让您到学校丢人显眼。霎时,我看到您怔住了,眼泪喷涌而出,突然,跑到炕上蒙着被子嚎啕不止。不懂事的我背起书包骑上自行车跑回学校。下次再见到您的时候,人苍老了许多。自此您再也没踏入学校一步。

时光在黑暗的隧道中慢行,脚步轻轻,怕吵着娘。头脑中闪现着逝去的一幕幕画面,我的心一阵阵钻痛,攥得娘更紧了。窗外,上苍好像与我心心相连,一片怒吼着、控诉着,一边热泪尽情地奔流,风裹着大雨冲刷着这个不公的世界。没有了娘,就没有了家;没有了娘,就没有了牵挂的风筝线;没有了娘,就没有扎根的土地。娘确实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上一觉;娘确实怕够了,需要做一个好梦;娘确实是伤了,需要弥合一下伤口。上天啊,千万把我的娘留住;老天啊,无论如何把娘还给我!

窗外渐渐发白,夜渐渐退却着颜色。或许是累了,天公的声音越来越小;或许是给我答案的时刻到了,风停、雨走了。太阳终于露出了慈祥的笑脸,娘终于苏醒过来。我高兴得手舞足蹈,感谢天,一夜的陪伴;感谢地,让我的祈祷实现。我又踏进一个新鲜的世界,有娘的日子真好!

那一夜,让我终生难忘;那一夜,让我快快成长;那一夜,让我一生为娘歌唱。

作者简介

樊俊利,笔名红柳,一帆,男,1967年9月生,汉族,山东利津人,中共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石化作协会员。现供职于胜利油田电力管理总公司,兼任文联副主席、作协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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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是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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