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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腾驰//《焦坪矿》

 马腾驰 2020-09-05

——魂牵梦绕的“焦坪矿”矿区

——马腾驰先生手书

焦 坪 矿(散文)

·马腾驰

焦坪煤矿是铜川矿务局最北部的一个矿,在宜君地界上。当时的矿务局横跨耀县(现耀州区)、宜君县与白水县三县。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媒体常以“百里煤海捷报频传”之类口号性的语言作标题,报道铜川煤矿的新闻,给没去过铜川的人一种宏大热烈,还有那么一点神秘奇特的感觉。

小时候,关中平原上的老家大张寨,做饭烧火的柴禾是非常奇缺的。没有山,就没有林子,就没有了砍柴的地方,人们常在夏秋两季忙罢,去地里拔收完麦子后的麦茬子,挖玉米杆根,晒干后用来烧火。那时,煤太稀缺,谁家有青壮年劳力,且出得起煤钱,弓腰躬身拉着装得满满的一架子车煤,从陡峭而漫长的耀县坡爬上来,一步三流汗地把煤从铜川拉回来,会赢得满村人钦赞的目光。开卡车的,或是在矿上捉事的,如能拉回一车煤,村里人会羡慕地围着看,被人家从村街上往院子里转煤扬起的煤灰扑满一脸而全然不顾。

你看人家谁谁谁,从铜川拉了一卡车煤,那要烧多长时间呢。人家人能行么,眼红顶啥用?咱上辈没有烧下老瓮壮的香,没那福气哪!如此这般羡慕的话传来传去,在十里八乡摇了铃似地显赫。

焦坪煤矿是铜川矿务局有名的一个大矿,出产的煤炭以其燃点低,好点火而闻名,号称点着一张纸就能引着。焦坪煤矿,用那时的话说,是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两手抓,两手都硬的先进单位。焦坪下辖平峒、露天、永红三个井口,到了矿上,真是到了煤海里。煤,矿上以极低的价格,相当于福利一样给各家各户敞开供应,家家户户都有一大堆永远烧不完的煤。烧火做饭自不必说了,到了冬天,每个房间都有大火炉烧着,温暖如春天,没有了在农村时,屋内缸里都结着厚厚一层冰,把人冻得直跺脚而没处去取暖的窘迫状况。在矿上,结束了那个时候,冬天冻得牙齿直打架,缩着脖子筒着袖筒似乎还要把人冻僵的寒冷记忆。

——矿区雪景

煤矿,是另外的一番令人难忘的工作与生活环境。不缺柴禾,冬日不冷了,这是个人对煤矿的直接切身感受。采煤发电,电是工业、百姓生活与社会发展各个方面须臾离不开的动力。煤矿工人常年在幽深寒冷、充满着危险的艰苦环境中为我们,为这个社会贡献着光和热。矿工,是一个与死神共舞的特殊职业,井下,随时都可能发生各种危险与事故。焦坪煤矿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就曾发生过一次特别重大的瓦斯爆炸事故,死亡一百多人,从井下搬运上来的矿工遗体摆满了一个大场子,惨痛的事故,让一个矿上的人心如刀割,泗泪长流。多年过去了,不经意间,就会碰上那次事故的遗孀,一转身,旁边的人满是同情地给你说,刚才走的那个谁,她男的就是在那次矿难中走的,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带大三个娃,不容易啊!

我最震惊的是,煤矿上常用百万吨死亡率这个词!这就是说,采煤是允许死人的,只是不能超过指标杠杠罢了!多么惊心,多么动人魂魄的百万吨死亡率呀!报刊电视上的百万吨死亡率降至多少多少的语句,着实听着让人刺耳,叫人心里直发凉,这乌黑的煤,是和着血开采出来的啊!看看周围,大家都不以为惧,习以为常的样子,该上班就上班,该怎么生活仍旧怎么生活。那种处惊不变的精神与气度,真不是其它行业,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这种淡定与超脱背后是一种骨子里的硬气与从容。

艰险的工作,反倒使人们对精神生活的需求更高更强。就是在这个矿上,矿工诗人姚筱舟写出了《唱支山歌给党听》的歌词,被雷锋抄入日记,著名作曲家朱践尔先生从雷锋日记里发现后谱了曲,著名藏族女歌唱家才旦卓玛以真挚深情的歌喉放声歌唱,红遍了大江南北,几十年来经久不衰,成为经典与保留之歌曲。

邝晓琴,一位美丽漂亮的湖南姑娘,被一人照顾着几个孩子,仍奋战在采煤第一线的伤残矿工事迹深深感动,她毅然从鱼米之乡的湖南远嫁偏远落后的矿山,撑起了这个残缺家庭的一片天。这桩由一个矿工模范事迹牵出的千里姻缘,被多个国家媒体长篇累牍地报道与宣传,影响广远。其后,矿上职工以这一原型改编成豫剧本戏《湘竹情》,多次巡回上演,并获得了全国煤炭系统戏曲大奖。

焦坪矿工俱乐部以其为职工业余文化服务活动多、善创新,多次获得全国总工会嘉奖。还是这个矿,巧心妙手的矿工们创作的花灯,不光闻名铜川,更是多次南下西安展出,名扬三秦大地,成为焦坪矿一个响亮的文化品牌。

矿上文学创作气氛活跃,矿工会创办、诗人惠永德主编的文学月报《玉华》颇有名气,小报刊登的多篇作品被正式报刊采用。不同凡响的煤矿生活也感染着我,我先后写了《山的呼唤》《矿山的石竹花》《虹的梦》等一大批散文、时评文章与新闻报道,后来出散文集时,为了纪念难忘的焦坪岁月,我用散文《山的呼唤》作了书名,著名书法家石宪章先生为我题字了遒劲雄强的书名。散文集后记中,我以大篇幅的文字写了焦坪。斗转星移,岁月更迭,当年《玉华》小报上发表作品的年轻作者,不少人现已成为了颇有建树的作家与诗人。直至现在,网上,还有人说我和其他几位同事对当年焦坪矿的宣传工作功不可没。还有深情的留言:“马腾驰,在外多年的你,你的焦坪的朋友们想你!你近来一切都好吗?”不由人要为之动容,美丽的焦坪矿,淳朴厚道的焦坪人哪!

——高高兴兴上班去 安安全全回家来

焦坪煤矿群山环绕,山上青松翠柏遮天蔽日,奇花异草竞相呈艳,景色迷人,环境优美。座落在这里的玉华宫,是唐初三代皇帝避署之行宫,唐玄奘西天取经回来后,在玉华宫译经多年,后圆寂于此。他当年从印度带回并亲手栽种的娑罗树,直至今日仍根深叶茂,郁郁葱葱,古树尚在,玄奘之风神不死。高大的殿堂里香雾袅袅,清静肃穆而真气弥漫的玉华宫成为著名的佛教旅游景点,引得省内外如潮之信众与游客前来朝拜游览。

焦坪煤矿同铜川矿务局其它矿一样,是有奉献有担当有深厚文化支撑的一座矿,它不仅给国家源源不断地奉献了优质的能源,也为社会培养了一大批各方面的优秀人才。工作生活在焦坪,是一种荣幸,更是一种历练,煤矿人英气果敢、豪放大度、古道热肠,他们非同一般的人生情怀与价值观,使懦弱者也会变得坚强而自信,使失意者也会寻找回来前行的力量。煤矿上出来的人,遇到了天大的困难与艰险,腰杆不会变弯,不会被压得趴下。

调离焦坪,先到铜川,后到咸阳,再去云南、湖南而山东,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关注、惦记着焦坪。报刊、网上有关焦坪的消息,我不由自主地就要多看几眼,多看几遍。

前几年,随着煤矿资源枯竭,开采难度加大,焦坪矿关闭停产,结束了其煤炭生产的历史。闻听此消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惘然若失的情感常常泛上心头。焦坪煤矿,已成为一个远去的不再会回来的背影,它只能远远地瞩望,不可亲近了,心里真有那么一股酸楚与留恋。世事变迁,该去的就去了,不管怎么说,焦坪煤矿那段辉煌的历史不会被人遗忘,焦坪人创造的焦坪精神还在,离开或没离开焦坪的人们都会记住:铜川曾有这样一个有故事有精神的煤矿,它的名字叫作焦坪。

——焦坪矿

老家礼泉的柴禾,铜川的煤炭。柴禾与煤炭缠绕连结在一起的往事,从血脉骨子里亲切难忘的礼泉、铜川。这两个地方,是我人生之路上两个重要的驿站与码头,是让我常常心生温暖的地方。多次动笔想写写焦坪,却不知从哪里下笔,今日,突然从腾讯网上看到一则网友的录像《焦坪矿》,这个录像,深深地触动了我,一下子勾起了我许多许多关于焦坪矿的记忆。

内心激动之余,便有了上边的这些文字。

2018年8月16日再稿于驰风轩

马腾驰先生近影

作者简介: 马腾驰 陕西礼泉县人。出版有杂文集《跋涉者的足迹》,散文集《山的呼唤》,也获得报刊多种奖项,不值一提。喜爱文字,闲来写写一乐,而已,而已。

散文《背馍》,网上十天时间,点击阅读量超过百万余人次,其后,各类网络平台迅速跟进大量转发,读者人数难以统计。拥有四亿用户,“最大的有声图书馆一一喜马拉雅FM听书社”以普通话与陕西方言版诵读了该作品。网上其它单位制作的《背馍》音频作品版本众多,听众甚广。

其后,散文《母亲做的棉窝窝》《我的老父亲》《土布包袱》《姨亲》《那些年,我们过年的滋味》《烧娃》《下锅菜》《锅塌塌》《豆腐脑吔》《坐席》《交公粮》《打铁花》2019-1-21“青云计划”获奖作品。《感念玉米》《背娃》与《背粮》等作品在网上亦受热切关注,创阅读量新高。

作者的散文集《背馍记》已经出版,该书由中国作协副主席、陕西省作协主席、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题写书名并作序:《马腾驰和他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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