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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弦一阙:恩师春华先生

 文化佳园 2020-09-08

(作者:李修运)

      “寒凝大地发春华”,多年前我的老师朱春华先生亲口告诉我,他的名字的来历,至今难忘。我很想念他。他是我初中三年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

       春华先生早年是学俄文的。中苏关系破裂,他来到我的家乡那所偏僻的中学改教语文,据说他成分高,那时讲究这个,这样,他一个大地方的人到我们家乡教书就不难理解了。他一教就是20年。他的课教得极好,每次县教育局会考都是名列前茅。课间,教我们唱《三套车》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一副没老没少的样子,他唱的动情,我们更听的着迷。

        春华先生和学校周围的乡邻们关系融洽,众乡邻经常送给他一些煎饼、咸菜之类,他都极感激地收下。农村没什么好吃的,乡邻们觉得,一个南方人孤苦伶仃在这里不容易,送些家常东西也应该。可先生总认为又欠了一份重情,受人点滴小恩,还理该涌泉相报呢,于是课教得更卖力,对学生更慈爱。我清楚记得有一年夏天,母亲趁着露水摘了几斤鲜辣椒让我送他,他一连留我吃了三天的饭,第四天他到处寻我,我躲了。

         春华先生好给领导提意见而不留情面,在他看来什么事情都是非黑即白泾渭分明的,领导往往一边感叹一边摇头。

         春华先生36岁那年才结婚,娶的是一位纯朴的乡村姑娘。关于他的晚婚,认识他的人有多种猜测。他和我称得上是忘年交,他曾无限深情地对我讲述他在外国语学院读书时结识的一位苏联姑娘,难以忘怀他的初恋,他的那位热情、美丽、豪放的“喀秋莎”!我私下认为,归根到底,还是成分论坑害了他  。先生结婚那天,同学们都去看新娘,他满面红光,将藏在他身后的羞涩的师母几次推到我们面前,逗得我们又笑又跳。师母对他一往情深,中年的先生也算得到了安慰。

        后来,我到县城读高中,课程紧,没空见他。再后来,他调到师母的娘家所在地古邳中学去了。睡在学校的硬板床上,回想往事,总是想起先生,是他领我走上了文学之路的。

        6年前的一天,我走在街上,碰到退休了的徐振亚老师。他告诉我,春华先生咽喉染病,化疗后,不能纳食,且每分钟就需要用凉开水润喉一次,苦不堪言。这大抵因为授课多年,粉笔末吃得多,声音又洪亮有力所致。我坐卧不安,当晚相约几位同学急赴睢宁。推开他家院落简陋的门扉,见春华先生坐在矮凳上,两鬓霜雪,面容枯槁。他仔细打量我们几位,接着紧紧拥抱我,大哭,“我是在做梦吧!你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呀!”

        又是几年不见了。老是忙,不知忙的啥!

            (注:此文刊登在1995年,《徐州日报》放鹤亭副刊)

                             恩师葬志

                              李修运

      恩师朱春华先生,连云港新浦人。公元二零一七年五月九日死,三日后葬于徐州市铜山区三堡青龙山公墓,享年七十六岁。春秋时,孔子哀伤伯牛时说:“命也夫!斯人而有斯疾,命也夫!”而今想起此话,泪水潸然。我拉着师母的手说:“先生生病二十一年来,多亏您的精心照顾,夫妻情分上,您做得太好了!”

      恩师资本家出身,扬州师范学院俄语系毕业即来我的家乡胡圩中学任教。三十五岁与乡村姑娘乔师母结婚,育二子。那时,师母的户口落在中学旁边的史庄。恩师身量矮小,在课堂上口若悬河,但对于农事,一窍不通。每逢收种季节,便愁眉不展,我们放学了,便帮着割麦或点豆子。恩师留饭,不敢推辞,我至今记得师母做的的蒜茸拌凉皮,堪称一绝。

      他是爱学生如子的人。清楚记得我的一位女同学考取了徐州卫校,但如果按复读生就不得录取。那时城镇户口金贵到今天的年轻人都不敢相信的程度。恩师找到校长赵乐山慷慨陈词,并拍胸脯拿自己的饭碗担保。后来恩师两次到县教育局大闹,此事方成。赵校长逢人便说:“这个海州猫子(我们称说海州话的人为“猫子”,第一声),真是招惹不起啊。”

      回想这些琐事,奄忽便已三十多年。唉,真是悲伤!

                                                         2017年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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