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几个编辑一起在福州的大街小巷采风时，常常会感慨：“福州越来越新了，那些老店铺越来越难找！” 城市日新月异地发展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埋藏了儿时的老店，轰鸣的推土机将记忆铲平。 偶尔挖掘到一家老店，都是一次失而复得的惊喜。正如这家渡鸡口理发店，固守在城市的角落里，如同半个世纪前一样，满是旧时光的味道。  01  一间理发店，四代理发人 渡鸡口理发店成立于1958年，当时还是公社化的时代，原址在渡鸡口十字路口，后来渡鸡口拆迁，才搬到达明路，仍然延续了旧名。 这里曾是周边居民理发的首选，一张理发椅上，坐过祖孙四代人。  店里的负责人是一对老夫妻，老板何世鉴和老板娘谢月兰都曾是单位的员工，有四十多年的理发工龄。 何叔是1978年入职的，隔了两年谢阿姨也来了，二人因工作而结缘，就此驻扎在理发店里，结婚、生子，伴着这家老店走过四十多年的光阴。  ▲老板娘谢阿姨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渡鸡口理发店都是福州唯一的一家传统公立理发店。 鼎盛时期，店里有四位理发师，不大的店面每日客流不断，连福州电视台、凤凰卫视等都专门来做过报道。 有一年，何叔在北京的朋友打电话过来：“你们火啦！我在北京电视台都看到你们的店了。”二人摸不着头脑，根本记不起是什么时候接受的采访。  这样的辉煌在2018年戛然而止。 因为达明路整改，沿街的店面都要规划做餐饮。谢阿姨夫妇再三和单位沟通，最终还是免不了关门撤店。  何叔和谢阿姨都六十多岁了，按理说，就此退休安享晚年也未尝不可。 只是四十多年的奋斗，青春和汗水都在这里，哪里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呢？ 经过一番挣扎，夫妻俩拿出积蓄，另寻他处重开店铺，由公立变为私营，把这家近七十年的老店抢救了下来。 02 一座旧时光的博物馆 如今在地图上搜索“渡鸡口理发店”，会显示“店铺已关闭”，问了附近的老居民才知道，店铺已经搬到了附近的居民区里。  ▲小小的招牌，险些错过 从沿街店面中间的楼梯上去，沿路的墙壁、石墩都有红色导航，循着导航弯弯绕绕地走，最终才找到这家由柴火间改造而成的新店。 掀开透明隔热门帘，仿佛时光倒流，店里还延续着老店的布置，没有新潮的理发器械，处处可见许多“绝版”的老物件。 老式的刮胡刀、吹风机、剃头推子......放眼望去，无不泛着旧时光的气息。 两张铸铁的老式理发椅，油漆都掉了，呈现出斑驳的复古感。老板娘说，这是店里最有资历的“老伙计”，已经服役六十多年历史了，历经岁月沧桑，依旧坚固耐用。 只需转动船舵一般的转轮，只听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座椅就变身躺椅，上面还有一个可拆卸的头枕，躺着保管舒服。 还有一把五几年的电吹风，也是“老当益壮”，风力柔和，适合定型慢慢吹头发。许多客人嫌弃新式吹风机风力太强，指定了要用这把老吹风机， 一把剃头刀，一把刮脸刀，都是外面买不到的老物件。旧时称呼理发师傅都叫“剃头师傅”，用的就是这种剃头刀。 店里用来磨刀的牛皮布，也颇有年头。剃刀对刀刃的要求非常高，刀口不能有一点缺损，否则会弄伤皮肤。牛皮布摩擦力强，可以把刀刃两面都磨得光滑。 ▲谢阿姨在磨刀 谢阿姨进店里就是从磨刀学起的，后面跟着师傅做了三年的学徒，才终于可以出师理发。 新店由两间柴火间打通改造而成，一半是谢阿姨自己家的，另一半是租了邻居家的。现在他们每天从早上9点营业到晚上7:30。 店铺空间变小了，生意也大不如前，一天的客人多则十来人，少则只有三四人。 谢阿姨说，刚搬上来时生意更为萧条，许多人老顾客根本不知道店铺还在。后面福州电视台来做了一次采访，播出后，许多客人才重新找上门来。 客人虽然少，谢阿姨也从不肯松懈，时不时大扫除一番，客人进来看着洁净的小店，也会心情舒畅。 03 “废墟”之上的重生 这家理发店已经许久没有年轻人来了，如今上门的都是一些老顾客，有些人搬走之后还专门乘车回来剪头发。 “我们这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项目，吸引不了年轻人的。” ▲理发四十年的手 不过能让这么多老顾客念念不忘，自然也有拿得出手的手艺。 店里一手地道的理发与修面功夫，让许多老人穿过半个城市也要来理发。 甭看现在各种剃须刀、刮胡刀琳琅满目，许多老人还就喜欢这种传统的修面手艺。 曾有一位家住茶亭的老人，已经八十几了，隔个十来天总要搭乘地铁来刮一次胡子。 老人家说，如今市区想找个修面的理发馆越发难了，他从前总是去青口那边乡下找老师傅修理，后面在电视上看到市区也有这样的老店，马上就找来了。 现在街边的理发店越来越高档，装修豪华，设备时尚，许多老人走进去却浑身不自在，剪一次头发动辄几十上百，剪完还不满意，只好回到这里来，感慨一句：“还是这里自在！” 这些常来往的顾客都像老友一样熟稔了，进来坐一坐，哪怕不理发，谢阿姨也很欢迎，一起看看电视，聊聊生活的大小事，一天也就消磨过去了。 或许，这一份“慢生活”的从容，也正是老顾客们眷恋此地的原因吧！ 对于这些老顾客的支持，谢阿姨也十分感激，若不是靠着他们，理发店搬迁之后根本维持不下去。 店里的架子上放着许多染发剂，有英文的也有日文的，都是客人放在这里的，只要写上自己的姓名，就不担心被人挪用了。都是二三十年的老顾客了，彼此都信得过。 问起理发店还会开多少年，谢阿姨的心态很豁达。她说：“只要老顾客愿意来，就一直做着，有一天店没有就是没有了，也不留遗憾。” 时间在走，城市在发展，这家停滞在旧时光的理发店，就像就像城市繁华边缘的一座孤岛，在这个飞速变化的时代里无所适从，被忽略，甚至被遗忘。 但它依然顽强地存在着，固守一隅，安静地延续着城市的记忆。 文 | 木 森 图 | 哎 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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