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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学记》之菜坛子

 古磨盘州人 2020-09-11

初中的食堂是不对学生供应菜的,食堂里飘来的菜香,那是专门为老师准备的小灶。

老师们每天吃早饭时就要说好,中午是否在食堂订菜?假如要在食堂订菜,他就将要将写着自己名字的小牌牌挂到指定的位子上,食堂师傅根据挂牌子的数量决定菜的份数,每人一份。

菜盛好后放在碟子里,先来的人先挑,最终确保人手一份。逢年过节的时候,个别老师家有好菜,他们也会带菜到学校来吃,这样就不用在食堂订菜了,他们节约那是因为,每月的菜钱要从他们的工资里面扣。

学生只能自己带菜,因为食堂里面忙不过来。食堂不卖菜给学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在农村地区,哪有农民买菜吃的?食堂也许只收5分钱一份,要知道,当时在农村,5分钱可以买一堆菜。

学生带菜分好几种情况,假如只是早晨或者中午在学校吃饭的,带新鲜蔬菜和咸菜都是可以的,具体带什么,大部分同学家里都将头一天吃的菜先留一部分出来,以便学生第二天能带到学校去。夏天的时候,因为南方天热,一般只能带咸菜,假如要是带新鲜蔬菜,家长晚上要将剩菜放到脸盆里,再将脸盆放到水缸里。因为只有水缸里的温度才能保证菜不变质,第二天到学校,还得将装菜的瓶子放到水里浸着,不然,到午饭的时候,菜一定馊了。

通常情况下,大多数同学还是带咸菜,一者因为那时候家家都是以咸菜为主,再者咸菜不容易变质,尤其是那些需要住校的学生,咸菜几乎是唯一选择。

咸菜也是按照季节来的,春夏天的时候,咸菜一般是咸腊菜(油菜的一种)、咸青菜、咸萝卜,讲究的父母,会在咸菜里面加一些炒黄豆;秋天的时候,一般吃的是咸莴笋、豆腐乳、咸豆角,为了增加咸菜的味道,父母一般会给学生带的咸菜多一点油,能吃辣的学生,父母会在咸菜里放一些辣椒糊,这样咸菜就更加有味道。

装咸菜的器皿通常是两种,一种是玻璃罐头瓶,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当年的罐头瓶是真的将罐头吃完了剩下了玻璃瓶,还是专门买的玻璃瓶?

记得当时的罐头上都是洋铁盖,拿到罐头后要先用剪子或者道具将洋铁盖给旋下来,吃完罐头后,再用螺丝刀和钳子将洋铁盖彻底地揭掉。然后从百货店里买一个塑料的盖子扣在上面,一个菜坛子就成了。讲究一点的人家,会买酱釉的瓦罐,这种提梁的瓦罐虽然没有玻璃罐头瓶结实,因为它透气性比较好,用来盛咸菜似乎可以保存更长的时间。

乡村的道路,遇到下雨就异常的泥泞和湿滑,经常见到有人将几个玻璃罐头瓶摞在一起放到一个尼龙网兜里提着,晃晃荡荡地前行,忽然间一个趔趄,网兜脱手了,一个网兜里面的玻璃瓶一般都会碎几个。回家后,家长一顿臭骂,只能再去商店里面买几个新的瓶子继续用。

有些家里条件好的,学生用搪瓷缸子装咸菜,这东西防摔。但是搪瓷缸子有个缺点就是不能掉瓷,假如瓷掉了漏出金属胎,咸盐很快就会将金属腐蚀掉,缸子很快就会露眼。

读初中的时候,由于一个村子里总有几个人在公社中学读书,因此,周二、周三的时候,住校的学生会求低年级的或者不住校的学生帮助回家带菜,这样只用带三天的咸菜就可以了,三天后让人从家里再带一批咸菜过去。读高中后,由于所有的人都要住校,咸菜一带就是一个星期,中间是没有人替你回家带菜的。

春夏天的时候,由于气温高、空气湿度大,咸菜也很容易变质。咸菜放在床底下三天之后,没动过的瓶里的咸菜,由于油都沉到瓶底了,上面的咸菜因为缺油而长出一层白霜,遇到这样的情况,一般都是拿勺子将瓶里上面的一层白毫轻轻地揭掉,没有白毫的地方,继续往下吃。

高中的时候,食堂卖菜给学生吃,但是,绝大部分人基本上是在自带的咸菜吃完后才开始在食堂买菜吃,一毛钱一份的菜,几乎就是白水煮的青菜,一点油都没有,你说没油吧,偶尔的还能在菜里见到几片肥肉。这样的菜学生还不敢说不好,一毛钱就能买到“肉菜”,也只有学校食堂才做得出来。

经常出咸菜也有一个问题,就是导致维生素缺乏,有一年,我们全部住校生都得了一个毛病,症状就是舌头上裂大口子,不能说话,影响吞咽。经校医诊断为维生素缺乏症,校医向校长建议,食堂免费提供蔬菜一周,学生们可以免费领取以前卖5分钱一份的蔬菜,一个星期后,大部分人的症状得到缓解。由此,我们每个人读生物的时候,记住了维生素的功效。

每周一吃饭的时候,大家都会在宿舍里交换咸菜吃,说来也是奇怪,尽管每家都是一样的咸菜品种,但是每家都能做出属于自己的味道,交换着吃咸菜,感觉味道美轮美奂的,这也是一种美!

除了交换咸菜,还有偷咸菜吃的情况,经常交换咸菜后,有人家的咸菜味道一致认可特别的好,他不在的时候,他的咸菜可能就会被别人动用。有次,有位同学的爸爸升官了,有拍马屁的人拿搪瓷缸子盛了一缸子咸鱼块,通过同学爸爸的司机给送到宿舍。当时,那个同学还在上课,别的班的同学都提前下课了。司机刚一离开,在宿舍里的所有同学都像馋猫一样,闻着鱼香就过来了,大家就徒手从缸子里拿鱼块吃,尽管鱼块非常咸,不过,那时候已经没有人再考虑咸不咸的问题了,只图大快朵颐时的刺激。等同学回到宿舍的时候,鱼只剩下半缸子。好在也没有人跟他说,缸子里开始盛了多少鱼?现在剩下的鱼也是他的意外收获。他那时候不缺好吃的,隔三差五地就有人给他送好吃的,因为,他有个好爸爸。

大部分同学爸爸都在农村种地,周日背着县菜坛子去县里,周六晚上背着空坛子回家,这是我们当年求学生涯的一种标准形态,现在回想起来,当年似乎不堪回首,但身在其中也没有觉得有多么的难堪,因为,社会就是那个样子,生活就是那副形态。

我们现在可能觉得当年在学校吃咸菜是不堪回首的,殊不知,父母在家一年360天都是以咸菜当家,他们跟我们的唯一区别是,他们用碗盛咸菜,而不是用罐子、瓶子或者坛子,他们的咸菜油水没有我们足,味道也没有我们全。

我们一直觉得吃咸菜是苦的,而他们吃咸菜是甜的,因为咸菜里有我们种下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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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晔(古磨盘州人),安徽望江人,经济学硕士,高级经济师,中国注册会计师,人力资源管理师,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经出版了三部历史专著:《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旅行散文随笔《一车一世界》,创作出版长篇小说《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并在《金融时报》等期刊上发表作品。累计出版文字200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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