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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桂林|问磨

 书飘香逸 2020-09-14
问磨
武桂林


       自打记事起,常常晚上提着灯笼,跟随母亲跑遍村子去问磨。那年月家家缺吃少穿,十天八天问一次磨,每次磨粮食不过二十斤,还要給磨主人留下磨底粮。粮食的种类比例多半是15斤山玉干,2斤豆类,3斤玉米。三口之家,每天不到2斤粮,大人还要每日出工三次,艰难困苦可想而知。每到下次问磨前两三天,常常晚上无饭吃。天一黑,母亲就哄我早早上床睡觉,我饿的睡不着,母亲就说“人是一盘磨,睡倒也不渴来也不饿。”我想,大人也许好些,我却不能睡着,只盼天亮再去问磨,好能吃上一顿饱饭。
       推磨是件极烦人的事,一步不用力,磨也不转圈。母亲抱个大磨辊,我抱根小磨辊,二十斤粮食推一泼,少说也要四十分钟,人早累的汗流浃背,疲惫不堪。母亲让我先歇一会,她用面瓢把磨下的粮食收起来,放在箩里筛一遍,然后把筛出的粗粮再放磨上推一泼。如此反复三四次,所剩麸皮也已很细,正好用来拌菜做窝窝。我经常为推磨的事和母亲怄气,有时累极啦也会赌气偷懒一会,但看看母亲瘦弱的身体,没有我的帮助 早已累的气喘吁吁,汗珠掉在地上摔八掰,仍无怨无悔。于是又不自觉的摸起小磨辊,在磨的另一边帮母亲趁着点,求个心灵的宽慰。
       60年代后期,生产队牲畜快速发展,到生产队有六头毛驴时,队长决定把磨集中起来,盖了四间磨屋,指定专人派磨。由于磨少人多,必须提前预约,分批安排。我依然常常夜里提着灯笼,一次次到派磨的人家预约,定磨,然后早五更起来到牛屋牵牲口套磨。人虽然省了些力气,但繁琐的事依然不少。
       80年代初期,生产队分田分物到户,队里把一盘小磨作价20元分给了我家,父亲气得睡了几天不吃饭。那时我已在宿县工作,母亲打电报给我,让我劝劝父亲。我了解情况后,就笑着哄父亲,说城里正缺这样的小磨锻炼身体,50元卖给我吧,到城里我可能还得赚点,父亲转怒为喜,一场小风波就这样化解啦。我凑车把磨拉到城里,随便找个空闲的地方一放,也就把这事给忘了。90年代后期,一位开粗粮饭店的朋友找到我,让我帮他到农村收些旧农具,好放在饭店招揽生意。我做个顺水人情,就把那盘小磨给了他,朋友也不含糊,顺手甩给我五张百元大钞。
、、去年秋天一日无事,我约几位老友到粗粮饭店小酌。饭店老板见到我连呼欢迎,并神秘的带我到院里看样东西。粗粮饭店开在汴河南岸一片生态园内,小院内翠竹片片,绿树成荫。朋友把我带进一蒙古包形的新建筑内,室内靠墙边新式沙发茶具齐备,壁悬宿州名人字画,室正中间赫然支着我给他的那盘小磨。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靓女,正在给一小群男男女女讲解推磨的要领,她先把磨辊平放在小腹上,拍拍手让大家静下来,然后高声说道,“注意,先挺胸,后收复,在提臀,再蹬腿”。小磨徐徐转开,青年男女一片欢笑。朋友说,健美课,生动的健美课。朋友告诉我,“来吃饭的锻炼不要钱,平时听课锻炼的,一次人均二十元,有时来订饭局的常常先问磨可得闲”。噫嘻,真是世道变啦,吃饭先“问磨”,推磨也付钱。
        2014.6.19

【作者简介】
  武桂林,早年毕业于安徽大学中文系。工作后在多个政府机关及副县级乡镇任主职,平生爱好广泛,琴棋书画均涉猎。近几年在多家报刊发表散文二十多篇。日常喜读杂书,不求甚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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