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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就下雨了，雨点儿还挺大，打在树上，地上，身上。 捧着头，紧走几步，路边就是四高僧墓，门紧锁着，路对面的小店倒有一条檐斜斜伸出，正好避雨。 我跑过去时候，檐下已经有了个僧人，直襟芒鞋，牛山濯濯，正在擦抹着衣衫上的水渍。看我过去，竖掌打了个稽首。我亦微微一笑，算是给了回应。 雨渐渐密集起来，打在檐上，一片响。我看着对面的四高僧墓，墙上“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字已经褪色得厉害，在雨中颇有几分憔悴，就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僧人突然问我：“施主对这四高僧墓，熟悉吗？” 我点点头：“是啊，小时候与长辈来兴福，时常进去转一圈。” 僧人笑笑：“小时候？那就是很久没去了？” 我也笑笑：“可不是，以前虽然里边野草茂盛，一派荒芜样子，可最起码还能去看看那些塔，那些碑。现在修缮一新，门却整天锁着，我们只能远远的看个大概。” 说着，不由的叹了口气。 僧人摇摇头：“不过是几个孤冢，不看也罢。” 我忍不住，问：“大师，请问到底是身后还能被众人瞻仰的好，还是如此锁在深处，只是当做一块招牌的好？四高僧墓这个名字一直招摇在常熟旅游宣传上，常人却没有谁能进得去，这难道就是你们佛家的不妄语？” 僧人转过脸，看着我：“施主的心思，我是明白的。虽然说佛法本意度己度人，对前人品德行为值得去宣传，但若是将佛门清净地当成旅游胜景，人来客往，喧哗嘈杂，岂不也是大不敬么？” 我举起手，指着眼前一整排的茶馆，饭店，面店：“这些，难道就不喧哗，不嘈杂吗？” 僧人伸出手，接住了屋檐滴下的一滴水：“施主来看，这雨水滴下，是其本性。我佛慈悲，不想让其成为路边污水，却也禁不住它从指缝溜走啊。” 他突然打起机锋，倒让我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沉吟起来。 僧人也不再说，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我，空气中只留下雨声淅沥。 想了半天，我抬起头：“大师，我想不明白你所说的话。” 他抬头看看天：“你看，雨停了。当雨不下的时候，我们也就不需要再为路边污水担心了吧？” 我犹犹豫豫的：“是不是……你是不是在说追求利益是人的本性，这边生意这么好，自然会趋之若鹜，而你们只要守得佛门内的一片清净，坚持本我修行，总有感染世人的一天？” 僧人点点头：“施主你听明白了。” 突然后边一个女声传来：“让过点，当心水溅！”话音未落，哗的一盘污水泼过来，流了一地，溅了一脚。 我看看脚，又抬头看看僧人：“谁告诉你雨停了我们就不用担心路边污水的？你守得住佛门清静吗？来个领导你不还是得把这四高僧墓的门乖乖打开！什么佛门修行人，不过也是趋炎附势之徒而已。” 僧人很是尴尬：“只是避个雨而已，倒和你来了一番讨论。这四高僧墓嘛，每年也就是做几次法事罢了，平时谁去放在心上？” 我走出屋檐，来到紧锁的门前，看着牌坊上左右的对联“异代并成罗汉果，空山时落曼陀花”，回过头对这位僧人斩钉截铁的说：“我，我会放在心上，因为我的童年里，有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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