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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特稿】忆儿时过年/马 达

 我的卧虎湾 2020-09-16
本文字数:1800字
阅读时间:6分钟
投稿邮箱:308286678@qq.com
作者与父母和其四弟及侄子合影。资料图片


儿时的年,其实是从进了腊月门儿就开始了的。大人们忙着碾米、磨面,蒸干粮,置办年货。村子里最热闹的地方就是石碾棚子和屠宰的地方,到处是人的欢笑和猪羊的嘶叫声。孩子们在嬉戏打闹中看着大人们的脸色,男孩子祈求过些天多给自己点儿压岁钱,好赶集去买鞭炮;女孩儿们想着头上能扎上好看的头绳儿或戴上鲜艳的花儿,穿上平时难以穿到的新衣服。
腊八那天早上,母亲会把平时攒下的红枣、花生豆、黄豆、绿豆等和玉米糁子,一股脑倒进锅里,煮上一锅“腊八粥”。煮熟了,便笑吟吟地一一叫醒我们。闻着喷香的粥味儿,接下来就是一场“歼灭战”了,往往要喝得个肚儿圆圆才罢休。
最令人兴奋的是临近年根儿的那个集市,老家人称为“花花集”。孩子们或在大人的引领下,或自己结团成队,跑到集市上去买自己喜欢的花炮。因为兜里也就装着娘摸索半天才给的几毛钱,所以挑起鞭炮来格外认真。通常要转遍整个花炮市场,轮流听看卖鞭炮的商家吆喝、试放。家乡一带最为流行的吆喝声至今我还记得清楚:“泰山不是垒的,牛皮不是吹的,蛤蟆嘴不是剌的!听听咱家这响声吧!过了这村儿就没有家这店儿了!”而后就是当场试放。随着一阵劈劈啪啪的响声,天空中顿时飘起一缕缕当时闻起来诱人,现在想起来呛人的烟雾。人们根据这样的情景挑选着自己想要的鞭炮。



马金生供图


因为钱少,我只能买上一挂鞭炮和部分摔炮。回家也舍不得一次劈劈啪啪地放完,而是今天拆下几个小鞭炮放一下,明天再拆下几个小鞭炮放一下,从买回家一直要放到过了年才算完。除了到集上去买,还要在村子里到处捡拾各家那些点燃时没有放响的爆竹,尤其是飞上天没有炸响的那些“二踢脚”,将里面的火药倒出来,重新组合起来,自己动手做爆竹。那时农村孩子们的玩具很少,这种自制爆竹,其实就是耍玩具的过程。响与不响还在其次,乐趣尽情在玩中。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爸爸每年春节前都要开一次“家庭会”。公布一年的财政收支状况,讲评家庭成员道德品质、学习工作情况。部署新一年任务并提出具体要求。爸爸实际上是把多年在县上和乡里工作的程序用到家庭建设上来了。这也是他不在我们身边对儿女施以影响、加强调教的主要手段。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来很宝贵的。
过年吃的最过瘾是年三十中午的家席宴和初一早上的饺子。一年中难以吃上的鱼肉鸡肉猪肉,一般都能在除夕中午这顿饭上过把瘾。还有老家的豆腐、粉玍畣、粉皮,也是令我至今常常回味的美食。
初一早上的饺子吃得很早,天还黑咕隆咚地人们就起来了。娘把早已为我准备好的新衣服拿出来让我穿上,都是用她自己织的粗布缝制的衣服,有时就是把我平时穿的棉袄棉裤外边的一层粗布撕掉,露出里面的新粗布里子,那就算换新衣了。我从懂事儿的年龄起,就知道初一早上这顿饭是需要男人起来帮忙的,母亲、嫂子们一年到头总是在灶间忙活,过年了要让她们歇息一下。那时除夕夜我参加大人们的“熬有”活动,常常一晚上都在看大人们喝酒、打牌、唠嗑,快五更时,便赶紧回到家里,帮助母亲用芝麻杆子烧火、煮饺子。
饺子煮熟了,醋碗儿也端上桌了。我和弟弟妹妹在大哥二哥带领下,都要走到堂屋里的贡台和家谱前,先给从坟上请来的老爷爷老奶奶拜年,再给在世的爷爷奶奶、爸爸和娘拜年。听着孩子们的磕头拜年声,坐在屋子里的大人们脸上洋溢着的都是幸福和满足。那一刻,大概所有为孩子们成长付出的辛劳都已抛向九霄云外了。



马金生供图


从初二到初五,过年的气氛依旧很浓,每天都是吃的平时难以吃上的饺子、面条、馒头、肉菜。到了晚上,就是放鞭炮,玩自制的焰火,在村子里的街上疯跑。还有送坟上的老爷爷奶奶回家、娶出去的闺女回门等习俗,都能让人感到浓浓的亲情。
年一过,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串亲访友。按照亲疏远近安排串亲访友的日程。血缘近、关系处得好的亲戚都是靠前安排,而且还要在那里吃喝一顿,回来还要向母亲汇报吃了几个菜碗。血缘远、关系一般的亲戚自然靠后安排,也就不在那里吃饭,去了寒喧一阵,磕上个头就走人。后来上学、当兵有了同学和战友,往往比亲戚处得还好,来了即便不磕头拜年,但那酒喝起来蛮痛快的,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劲头。
由于节前做了充分准备,正月十五前,母亲做饭就不用蒸干粮了。吃的都是提前准备好的馒头、枣糕、黏面窝头。记忆里还有一种用豆腐渣掺少许玉米面蒸的“渣窝窝”,每年春节一过,这种渣窝窝就成了家里的主食。以至于我把吃渣窝窝也当作了家乡过年的习俗。当兵第三年回家过年,见母亲没有准备渣窝窝,就询问母亲怎么过年不吃渣窝窝了?母亲笑出了眼泪:“傻儿子,现在粮食吃不完了,谁还吃那渣窝窝呀!”哦,原来吃渣窝窝是困难时期缺粮没办法的办法。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转眼几十年过去,爷爷奶奶、爸爸和娘早都不在了,我也跨入花甲好几年了。随着社会变迁,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春节吃、穿、玩儿的意义都发生了很大变化。现在天天如过年,想吃肉和馒头,每顿饭都可以吃了。买件衣服更是不在话下的事情。如今的日子过去想也不敢想啊!
今年过年,听说老家农村也禁放了。县里公安局说给各级派出所预拨了拘留指标,谁再燃放烟花爆竹要从严查处。这意味着那“花花集”也就再也没有花炮的吆喝和试放声了。改善生存环境,这也是必须的。
可我还是很怀念儿时过年的滋味。隐藏在那吃的、穿的、玩儿的背后,是血脉相连的亲情和乡愁。


2020年除夕于知行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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