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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原创】祭念祖母

 运河儿女 2020-09-16

祭念祖母
文/吴文嵩

刚进冬月天气骤冷,骤冷的天,来得这么突然,让人的感觉是那么的不舒服不适应。今年酷似前年,而这样的感觉前年更为深刻。两年前,也是这样阴寒骤冷的日子里,凄苦一生的祖母悄悄地走了。

我跟祖母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从小的记忆中她没有带养过我们,我和姐都没有得到过她的宠爱,也觉得她没有什么可敬可爱之处,只知道她没有村子里其他同龄孩子的奶奶好。父亲过世的时候,我和妹妹还小,母亲和姐哭得最伤心,而没有了儿子的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坐着的时间多。

2001年冬月初六上午,老家的叔父突然来电话说老太要走了,她点名要我赶快回去。一个小时后我看到了好几天不进米水的老太,她平躺在她那间小屋里木板床上,紧闭着双眼,旁边坐着她两个头发花白的女儿。我站在她面前,低下身轻声地唤她,枯瘦的老人邹巴巴的脸上有了点红晕,她很困难地挪动了一下,困难地睁开了眼蠕动着干瘪的下巴说了一句很清很响的话,“你回来了,我要走了”,只这一句就闭上了眼,还是那样平躺着,任凭她的女儿为她换上衣服。这个中午,我和叔父把老人从她那样又矮又脏的小屋,请到了堂兄正堂屋里,让她平躺在铺草的板门上。这位八十八岁的老人要走了,村子里来看望的人很多,本来就宁静的院落,白天比先前热闹了。回去的那个晚上,很冷,空荡的堂屋更冷,我陪老人坐了一夜,期间姑妈和叔父也陪坐着。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长时间地靠近了她,坐在她身边,听她已年迈的儿女们讲他们的母亲,也知道了家族中的许多久远的事。

吴邓氏,眼前这位就要离去的老人,是我父亲的母亲,愁苦一生却从未让我们知晓过。童养媳是那个年代的事,祖母是其中不幸者之一,旧社会的一个年轻漂亮的农家女孩子,家境很穷,父母贪念人家的一点钱财,把她作为童养媳嫁给了门庭较大的吴姓,受父母之命,许配给了一个胎生瘸疾男子——我的祖父。祖父兄弟两人,倍受偏爱的叔祖父分得了大量家产,残疾无能的祖父清贫如洗却又过早地弃世而去。中年丧夫的邓吴氏,种几亩薄田、开一豆腐小店,苦撑硬拖着养活了三男两女。祖母在人世寡居44载,祖父年死时她也是44岁,留给她的是三间破草屋和五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寡妇度日非常难,我难以想象在那个穷的连锅都揭不开的年月里,她是怎样用她那柔弱的肩膀撑起那个穷家的。问及此事,两个姑妈满脸哀愁的说:奶奶长得高高大大的,很要强,也很要面子,为了养家糊口,她没日没夜地种田磨豆腐、做粗布袜子,然后换来粮食填她们的肚皮。她们也说祖母心底良善,经常帮助那些同处困境的人家,村里的人都知道吴大奶奶是个热心肠的人。

祖母是个刚毅的人。她老年丧子,84年我的父亲她的二儿子走了,她没有流露太多的悲伤,只是比以前更关注我们家,有事没事都会转到我家门口,只是不多说什么。她晚年的后些年,我和姐出去上学,成家工作在外,只是每年清明节才回去,每次都能看到健康而高兴的老太,年过八旬的她还是那样辛劳,为她最小的儿子看护家门操持家务,还亲自种菜浇水。天出奇的冷,祖母又在堂屋的板门上安详地平躺了两天,毫无疼痛之表情,安然入睡很自然,是那么的平静,好像睡着似的。家人都知道她要走了还在等人,病危八天不吃喝,当她的胞弟八十四岁的邓福洪老人站到面前唤姐时,她睁眼见弟说出声:“你是宝应舅舅啊”,声音洪亮听得真,虽是最后一句话,道出生前姐弟情。两年前的今天祖母去世了,活了八十八岁高龄的祖母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在她去世后的这两年里我不禁会想起她和我的父亲,她节俭刻勤、豁达宽容的品质影响了家族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我父亲。“再难过,挺一挺就过去了”是她常说的话,也是父亲在世时常同我们说的话。今天写这些,我知道这是怀念,是想起了我的父亲和他的母亲。

阳上孙    吴文嵩 

于2003年冬月初九(“两周年”祭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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