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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靠火把点燃、引路(1)

 马尔的视觉 2020-09-17

    中秋那天晚上,一个小老弟约着老校长和我在一起吃个饭。有年把未见了吧,而情感依然很近。我把近况跟老领导汇报一遍,就像当年做她的助手一样。

    和我同龄的同事大多尊刘校长为长辈,我一进一中就是她大丫头小冬冬的老师,楼上楼下住得很近;她小一点的女玲玲、小宇见着就“马叔叔”亲热的叫着。

    玲玲那天在我文章后留言,称我“永远的马叔叔”,让我心里一热。

    渠晓峰同志对此曾经非常介意,十分不满,认为我喊老校长“大姐”,是故意占他喊“姨”的便宜;他就想方设法拐个十八弯子要赚回来。

    我笑着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的跟他说:辈份的事情你不服气不行,得守老礼。

    其实我对这些老礼真的毫无知觉,写篇文章介绍刘校长主政一中的情况,竟称她为“来自北师大的河北安国的姑娘”。现在看,真的是没大没小、没肝没肺的。

    我们这些人一辈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宅在校园里几十年,自八岁上学开始到现在,一步不曾出过校门。

    五十七年生命轨迹,上学、教书一条直线,量完这一生。

    很难说好或不好,你只要看看从文革到如今中国令人眩晕的变化,就知道我们是属于没吹过风、没淋过雨的幸运儿。躲过了下放农村,高中未毕业就参加了文革后的第一次高考,被确认老师身份时“臭老九”已成香饽饽。

    未曾经历九十年代下岗的悲惨,没有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大起大落,安安静静的守着几尺讲台,教着一批又一批的孩子。


    就是教书也是极幸运的,短暂的在近郊一个乡镇中学呆了一年。

    我在的那个学校尚有文革遗风,管事的分派,满是文革的脾性,两个领头的一言不合竟然在教工会上打起来;打完之后不久,一个调到另一所学校仍旧做校长,那一个毫发无损的原地踏步。

    最鲜明的情景是郊区管教育的领导在各校教师大会上拍着桌子吼:“谁要是不听话、不好生工作,我就给你调到最偏远的学校去!”捋着袖子,气势汹汹。

    我不知台下坐着的最偏远学校的老师会如何想,我们几个蚌埠刚分来的小伙子看着他,毫无顾忌的说:“妈的,真欠揍。”

    那时间曾经流行过一个著名的段子:公社书记很亲切的拉着女老师的手摇来晃去,鼓励她好好干,干好了就调到集镇供销社当营业员。

    很多人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了一辈子。

     我不久就调到淮北一中,校长是原上海市市长曹荻秋的长女曹晓兰。

    在中共高层,像曹荻秋这样完整的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很少,这位出生在四川资阳的一九三零年的成都高师毕业生,曾经当过四川省委书记、重庆市长,最后在上海市长任上遭受冲击。曹晓兰也在解放军外语学院毕业后,因父亲问题被发配至宿州一所企业办的小学教书。

     在组织编写校史时,我曾经写过一篇她的文章,选录如下:

曹晓兰校长


作者:一中老人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5943 更新时间:2007-9-18 21:49:54


       我敬重朴实的人,本色的东西让人感觉简单和安全,尤其是具有了可以不朴实的地位、实力,或还是原本就一直呆在朴实的位置上。
       26
年前的那个初春,当我从城市边沿的那个乡镇中学来到新单位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曹校长,便被她的朴实所感染。

           

                (曹校长和时任副校长的武克德在教工会主席台上)

  那时她也就三十出头,一身略显土气的北方妇女的装束,话音不高,满嘴宿县土话。你根本想象不到她是上海市长的女儿。
  她刚从小学外语教师角色转而有了一个颠覆性的变化,市里直接把她摆到全市瞩目的一中校长位置上。传言很多,她父亲曹荻秋的战友们现在中央很当家,胡耀邦同志来此地亲自看望了她等。
  她很少谈及自己的遭遇,年轻时候和丈夫张国华一起毕业于解放军洛阳外语学院,其后恐怕就随父一起遭难,沦落到在一个荒凉、破旧的城市小学教外语。

  从历史看,曹荻秋很得毛泽东的赏识,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政坛的翻天覆地的浮沉乱像中,曹荻秋的落难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有人猜想,他在白区工作时跟过刘少奇,这可能是主要原因。
   

              
      (曹校长来校,市组织部老部长汤才欣陪同) 

  很多人都说她简单,这个评价在当时含有水平不高的贬义。

  进校不久,她就不问不顾的调出了10位工农兵大学生身份的教师,这促发了一场地震:单位里人人自危,懒散的风气陡变;单位外人们难以理解这样的大动作怎么会波澜不惊,没大有人闹腾。

  “也就是曹晓兰能做、敢做”,许多人这么说。

  我就是她调出教师之后头一个调进的人,没曾想一进一中就被顶到浪尖上,大受瞩目。


  她做校长从来没有说过你应当这样而不要那样,即便是板着脸似乎也有笑意;相熟十多年我就没有见过她大发雷霆的样子。但她性子急,做事顶真,感觉对就硬着做到底,却又很象年轻人。
  学校里很多人敬重她。

  记得我来学校没多久有次高烧不退,她亲手做碗鸡蛋面叫爱人老张端到我床头,能感受到一种切近的温暖。实际上一中许多人和她交往都没有上下级的距离,她做副市长搬到市里领导楼去住以后,我到她家里很少拘束,遇到吃饭,坐下来也不客气。
  曹校长在单位主政了三四年,后来任市教育局党组书记、副市长;不管什么情况下她都关心着一中。在她全力支持下,我们在全省第一家与大型企业联姻,当时叫“联合办学”,企业出钱,我们收它职工的学生。这在那个历史背景下简直是骇人听闻。学校从此摆脱了国家投入不足造成的经济上的窘境。
  十多年前她调回上海,任一所管理学院的党委书记,上海市政协科教文卫副主任,偶尔能够在报上看到她的名字。
   
 我想自己这辈子是幸运的,有缘结识了曹校长,又给后来的刘校长做了17年的部属和助手,她们的关爱和容纳让我能保全自己的性情而不被这个复杂的社会所淹没、扭曲。单位如同宁静、安详的港湾,你可以很心安、很信赖、很个性的做事和写文章,于我而言,这就是我很满足的生活样子了。

    我今日去想曹校长,越发感觉她在一中发展历程中时间虽短,却极有分量。她破解了小城学校管理中人事与风气根子里存蓄的一些固陋,引领了学校的正气,在不同的位置上给予了一中充满情感的全力支持。

    严格的说,她是我工作后第一个为我举火把照路的人。她的遭遇让我意识到,人其实并无高高低低之分,门第、财富、权位都是虚虚浮浮的东西,一会儿你在云端做凤凰,一会你又可能落地为任人宰割的土鸡。安安宁宁享受人生过程,一切安排都是最好的。

    自她而始,淮北一中这样的老县处级单位的管理干部,就没有谁有做官意识和架势,外调进来的干部有的不适应,甚至说出了“搁一中当领导跟当孙子一样”的难听话。

    孙子之说虽难听,却非常对。老北大的梅校长、代理校长傅斯年都说:我们北大,教授是神仙,学生是爷,校长就是条狗。

    那才是知识分子成堆的学校,那才算是有点重知识、重教育、重人才气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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