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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夷山虎啸岩山间行走，忽入一片开阔、平缓的地段，抬头便见“天成禅院”几个字。 名山寺院见得多，本不该惊奇；但看它的天成样子还是觉得有点诧异。 原来这座寺院就建在虎啸岩的悬崖下，这里千仞悬崖向外斜覆，形成一个巨大的遮蔽，整座禅院其实无半间屋，不施片瓦，却风雨不侵。 寺院的主体就是一尊观音像，依山而刻。 和我们见过的石窟不大一样，它没有洞室，就镶嵌在石壁上。 此观音容貌与我们平素所见略有不同，形体与面部显瘦。 据说，多年前一位生意人落魄时曾神使鬼差的来此叩拜、祈愿。 那时这地方破烂不堪，连路都是野径，就放了个小佛像。 后来此人竟如愿以偿，咸鱼大翻身，感念此地祈愿灵验，掏大钱重刻了这一佛像。 因为时间靠近，雕像的刀痕历历在目。 中国的商业文化它骨子里就没有顾客是上帝、是衣食父母的意思，想挣钱、挣了钱的时候，要么拜财神、关公，要么敬各路神仙，甚而弄个貔貅（传说中只进不出的动物）来敬爱。 赚了大钱以为靠的是天、神祇、时运、贵人、自己。 中国的商人很少有慈悲心的传统，从历史源头上说也有它成因。 贱商的政治文化传统对商人的伤害登峰造极，硬把这一阶层摁到社会等级最底端，形同六七十年代血统论猖獗时期的地富反坏右，子女不得进学、入官，再有钱穿衣服布料、颜色都有限制。 很多年来有钱无地位一直是中国商人的痛。 后来才慢慢可以拿钱买个官衔虚名，得花大钱，有被朝廷捉冤大头的意思。 无商不奸是给它的定性，也是它的命定。这样的群体就很难形成回报社会的慈善传统。 商业文化也是扭曲的，铤而走险、官商勾结；晋商、徽商的大起大落，都与官商勾结关联很大。 到今日倒个天地，成功赚到钞票的大商人堪比明星，“一日一个亿”的小确幸光棍到被膜拜。 市井里不会挣钱、耍钱的男人跌入劣等。 敬商的背后其实是金钱社会的面目、嘴脸。 我们原先被灌输的资本主义的罪恶在哪里表现得最充分？不是市场规则极其严苛的美国、欧洲、日本，恰恰是中国商人，有毒食品，假冒伪劣，缺斤短两，豆腐渣工程，只要有得赚，就能不择手段。 这种疯狂而毫无规则的趋利性，在世界商业史上都可谓骇人听闻。 那一日听诗人木子说，就连我们当地养羊都注射药水，就为出栏快；为此他写了首诗。 一个没有商业道德与法治传统，不敬畏消费者的市场经济，最终就可能乱到无法无天；一向以监管严格著称的外国品牌公司，也在中国大肆用过期食品原料，搞回扣与贿赂，跟着浑水摸鱼。 因为有灵验的传闻，即便条件简陋，居险而偏远，香客还是不少。 福建人经商的多，他们信这个。 香客中居然还有孩童，很虔诚的在拜。 汉人的血脉里，原极少宗教因子。 孔子说：“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这是一种主流认知。 但传统儒学解决了不了人世许多大困惑，譬如生死；它的信仰力量过于倚赖尺度、训诫，而无情感与心理的深厚自觉。 你看大多数拜鬼神的中国人，很少是出于信仰、敬畏，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所求。这种情态，一句“临时抱佛脚”描摹得惟妙惟肖。 无神论是个双刃剑，容易产生信仰危机或缺失的困境，而敬畏是一切善的动力源头。 时下中国寺院香火旺盛，一为求者众，再就是寻求心灵慰藉的人越来越多。 有趣的是这里面亦有商机，于是就出现了利益的争夺。 地方政府要争取利益的主导权，于是要求寺院变成景区，将其公司化，甚至要其上市；寺院哪里肯让主导权，于是闭门谢香客以示抗议。 早前发生在中国内陆的寺院关门谢客的奇特现象，既有严肃的宗教徒抵抗市场化、商业化的强烈不满，亦是利益主导权争抢的白热化呈现。 满目青山深处有一个露天寺院，名谓“天成”。 其实它现在成就的样子，源自一个感恩商人的回报。 据说它祈愿极为灵验。 作者相关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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