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纪的历史坐标上,1934年10月是个极其重要的节点——红军正式开始了改变历史进程的伟大长征。而在同一时刻,远在湘西的红二、六军团则在方针上与博古、李德掌控的总指挥部之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论。这场争论,对之后红二方面军的成立有着重大影响。从江西苏区出发的红一方面军,担负着核心机关的重大使命,而他们出发时的目标,则是西入湘西,去和在那里建立根据地的红二、六军团会合,等站稳脚跟、恢复元气后,再伺机杀回江西老家。用当时的总负责人博古的话说,就是“放下行李才好打仗”。早在红军撤出苏区三个月前,红七军团已经奉命向闽浙皖赣边前进,执行“调敌”任务。而位于湘赣苏区的红六军团则奉命挺进湖南中部(后改为西部),担负“探路”的使命。红六军团在军团长萧克、政委王震、参谋长李达的率领下,历经千辛万苦、付出巨大代价,在10月24日和红二军团会师,总算是找到了落脚之处。会师后,两军团指挥员贺龙、任弼时等及时讨论,决定了整顿两军团建制和下一步的进军方向问题。随后,任弼时主持起草电报,于25日向上级报告:两个军团应集中行动,主力向湘西的乾城、松桃、凤凰地区活动。这一主张,意味着要放弃红二军团原有的地盘,建立新的根据地。两军团共同行动,既是为了抱团取暖,也是为了壮大力量,以求得更好的发展。这一主张合情合理,却没想到遭到总指挥部的严厉批评。电报中说,“二、六军团合成一个单位及一起行动是绝对错误的”,并要求二、六军团单独在指定的活动地域发展,行动要受总指挥部直接指挥。在掌握红军命运的“三人团”里,博古为总负责人,但对李德言听计从,周副主席督促执行计划,但不能参与所有事情。因此,二、六军团和总指挥部之间的争论,其实就是和博古、李德二人的争论。历史在这里和博古、李德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们发给二、六军团的这封措辞严厉的电报,并没有收到。贺龙、任弼时、萧克均感到,民穷财尽的黔东地区无法满足两军团物资供给和机动作战的需求,于是自行决定挺进湘西北,在湘鄂川黔交界处打开一片新天地。直到28日,二、六军团才接到两天前的批评电报。经过审慎考虑后,以夏曦、贺龙、关向应、任弼时、萧克、王震的名义,于当晚致电总指挥部,再次陈述两军团一同行动的理由。博古、李德29日复电夏贺关任萧,依然重申二、六军团“绝对不应合并”,不过同意了向松桃、凤凰、乾城地区发展的主张,算是部分采纳了贺龙、任弼时的建议,其原因是红军在西进过程中遭到湘军重兵阻击,湖南空虚,正是二、六军团发展的好时机。此后,两军团依自定方针直入湘西北,博古、李德也没再电示。为了堵截红军,蒋氏指挥湘、粤、桂三省敌军设置了第三道封锁线,敌情十分严重。1月下旬,贺、任等率主力乘胜南下,途中接到朱德于1月25日14时发来的电报,指示他们利用湘西北敌情的空虚,深入到湖南的中部及西部。电报明确指出:“二军团主力及六军团全部应集结一起……暂归贺、任统一指挥。”这样,关于二、六军团合还是不合这一问题,在争论了一个月之后,以两军团指挥员的正确建议被接受而告结束。那么,博古、李德为什么会坚决反对二、六军团共同行动呢?红六军团的西征,是为了给即将准备长征的红军探路。蒋氏已经从六军团的行军路线中判明红军将转移到湘西的战略意图,于是部署了5倍于红军的强大兵力,企图在湘江与潇水之间的狭小地域内全歼中央红军。面对严重的敌情,博古、李德不做任何变通,仍然固执地坚持与红二、六军团会合的既定方针,因此才会不顾一切地要求执行探路任务的红六军团尽快进入湘西,为红军的到达做好准备。【1937年4月26日,红二方面军六军团司令部负责同志在陕西富平县合影。右起为陈伯钧、彭绍辉、张启龙、王震、刘道生、张子意】红六军团在长征出发之前总人数大约9000多人,部队的训练和装备水平在红军中位于前列,因此红军高层一直把他们当作一支战略协同力量看待。不过,从第五次反“围剿”开始,红六军团所承担任务越来越重,甚至有为全局而牺牲局部的意思。这一点,和为执行调敌任务而进入皖南,遭敌重创最终全军覆没的红七军团是一致的。很多人都认为,如果二、六军团会师后一起行动,共同承担钳制敌军的任务岂不是更好?但博古、李德的思维就是这样不可思议,他们固执地要求红二军团在黔东对付黔军,红六军团入湘西钳制湘军,两军团分兵执行牵制任务。红六军团既要完成先遣探路的使命,又要完成钳击湘军的任务,对于一支转战千里、人困马乏的疲惫之师来说,这显然是做不到的。红六军团在西征的80多天里,转战崇山峻岭之间,多次与优势敌军遭遇,尤其是在贵州石阡遭到恭候多时的桂军重创,部队由出发时的9000多人减至3000人,元气大伤,急需一个可以立足休整的地方,否则部队很有可能彻底垮掉。因此,会师后两军团共同行动,是全体官兵的共同愿望。正是在这种愿望的支持下,两军团其实自会师后就没分开过,而且互相给予最有力的帮助,使得两支来自不同山头的队伍团结一心,最终成为红军的三大主力之一。在这一过程中,贺龙和任弼时深谋远虑,在关键时刻当机立断,并未机械执行上级命令,而是从实际出发,做出了早已被历史证明是正确的决策,起到了旁人无法替代的重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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