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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子割草

 僰俗 2020-09-18

《简子学艺》系列之一

前言:

简子自幼爱手工,见别人做,总是好奇而模仿,能学会就开心不已,学不会则果断放弃。

女人做衣衫、绣花样、钩编……男人做木工、打石器、制竹篾货……能工巧匠们,令我好生羡慕。

我爱煞了剪刀,跟着奶奶、老妈、姑妈们学剪花样,学裁布缝衣。剪刀、布料、针和线,用灵巧之手变成一个又一个的神奇和美丽,我深深陶醉。

几十年下来,“简氏剪纸”居然获得綦江区非遗名录,“简子布艺”也刚刚获得“綦江老字号”授牌。

步入中年居然能小有成就,简直喜之不尽,送我得瑟三秒。

感恩!教我手艺的长辈们、师傅们!

感恩!我的新老顾客朋友们!

曾经,好奇心害死猫,没目标没能心无旁骛,犹如《龟兔赛跑》里的兔儿,总是被路边各种稀奇古怪吸引:走过弯路,花了冤枉钱,蹉跎了大好岁月。

话虽如此,时间不可重来,更无须后悔。曾经的学艺经历,算是精神财富吧。

俗话说,“艺多不养家”。我接触过或学过的手艺颇多,如若那些“经历”也算“手艺”的话。

身边之人,但凡学会一门儿,就能安身立命。我却寻寻觅觅,反反复复,所以至今没能大富大贵。

子曰“……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天边的浮云。

好友开玩笑说我“花心”,冤枉!话说,不走遍天下,怎知何处风景醉美?不多学几样,怎知哪种适合自己?

不过,弯来绕去,还是回到最初所学的“缝纫”,美其名曰“不忘初心”。

想知道简子参加过哪些“民间兴趣班”吗?有基本生活技能如养猪、厨艺;有生存技能如缝纫、漆艺;也有修身养性的如剪纸、古琴等,内容繁多,篇幅太长,待我分作几篇一一道来。

(一)割草

说不定有人会白眼一翻,嗤之以鼻:“切,割草算哪门子手艺?说得好像谁不会样!不就是镰刀背篼的,把草割断背回来嘛!”

恭喜恭喜,你割过草。

老爸说了,坡上割草,割了需要的,剩下的老的杂乱的也整齐割掉,且打整干净落叶、腐草,这叫“修草”和“蓄草”。

等过一阵再来时,它们郁郁青青、整整齐齐、点头哈腰地列队欢迎我呢:付出就有回报!

因为修草,细心的老爸教我认识了好多至今都能叫得出名儿的木本、藤本、草本植物。山里娃得天独厚的条件,是不是比现在学习中药专科的学生们幸运?

平日“修草坪”、“蓄草山”:茅草一定“巴地割”、“挨灯教”,别东一刀西一刀坏了草坪,还坏了习惯。老爸这是教我不挑剔却要区别对待。

我家右边半山腰,好几片茅草坪,都是老爸和我一次次修整来的。有时不防有远来割草郎,见到成片“巴地草”就毫不客气扫荡一番。

来人匆匆下刀,自然不讲刀法,草坪被践踏得像“遭马啃”似的,害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疼、愤恨却拿他没办法。

山上山下,房前屋后,哪里有草,啥时候轮割,须得心头有数。所以,我们家姐弟仨小学时期就能勉强供一头水牛、几头生猪(还有一头母猪)的青饲料了。

家里还养羊、鸡、鸭、鹅的。我们得清楚哪些草适合牛羊,哪些该割回来喂猪,哪些鹅儿爱吃。

割猪草,也跟割牛草一样:嫩猪草割掉了,也得修一修,砍掉老的,长出新的会更加整齐茂盛。

猪草不能要茅草、马儿深,不割漆树叶,不要臭草、毒草、刺荖菢。遇到车前草、蒲公英、陈艾、甘草……最好刀下留情:那些中草药,要连根拔回、晒干送去供销社换钱。

古生基、坟地最好别去,不管青草长势有多诱人。除了“敬鬼神而远之”,更因为那些地方多有蛇洞、蚁窝、马蜂窝,你不犯它,它不害你。人类与非人众生,相互尊重,和谐共处。

割猪草最有乐趣的是“打马儿”(mar)赌草:一大群小伙伴,一人割把猪草,放成一堆。站在规定的位置,轮流用割草刀扔向“木马”,谁把“马儿”(mar)掀翻打垮谁就赢得那一堆猪草。

“马儿”是用三根小树杈架成的,规定距离一般是十大步,太近了没挑战性,太远了不易打翻。

我的堂哥堂姐,我家姐弟仨,二孃家表姐弟五个,茶园封家姐妹三个,有时还有二台代氏兄妹,我们在一起就玩得很疯。

我妈火眼金睛,一眼能断定我背回的猪草是否我亲手所割。她是远近闻名的养猪能手,对猪草的要求比别人家高,不但要嫩,还不该混杂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不善待畜牲,畜牲怎会给你“还债”?

“打马儿”得来的猪草,回家之前得清理一番,不要老梗、杂草和枯叶,否则老妈会念紧箍咒。

老妈巴不得把她自个儿的认知、经验、各种人生大道理,通过她的嘴巴、我的耳朵、灌进我的脑袋瓜。

我记忆最深的,是妈妈的两个干女儿,她们真的好能干啊。

那年冬天,我读三年级,妹妹一年级,弟弟还是四五岁的小顽童。老妈割草时被毒草刷坏左眼:红肿、睁不开、流泪不止,疼得吃不下睡不着,捂着眼睛痛苦不堪。不得已住进离家七八十里的三江六院,一住就是四十多天。

老妈独自住院,不知她是怎么捱过来的。那时老爸在马夹塘水库后勤部工作,只请了两天事假。回来把老妈匆匆送去,办好住院立马返回马夹塘。

妈妈的两个干女儿,一个是15岁的大姐刘国先(注),一个是14岁的二姐邓显容。她俩一人一周,轮流照顾我们姐弟仨,和家里的家禽家畜。

二姐离我家较近,照顾我们的时间多一些。

老妈总说,“你们简家的老坟,怕是埋在瞌睡山上的,一个二个都冒火人!”说起我们的起床困难症,老妈就咬牙切齿。

每天早早叫我们姐弟起床,大姐二姐可不敢温柔,有时作势要打才能吓醒瞌睡虫。早饭是头晚上备好的,热一热就叫我姐妹俩吃了去上学。

之后要看管弟弟,一边喂猪喂牛、伺候鸡鸭鹅、割猪草牛草,扯萝卜,背柴、背稻草,有时还要推磨(主要是磨包谷)、洗衣服,晚上的煤油灯下,得备好第二天的饭菜。

两位干姐姐小小年纪,却一副小大人模样,把我们姐弟仨收拾得干干净净,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条。

老妈病愈回家,疼爱得不行,狠狠表扬了大姐二姐,给她俩扯布做了件花衣裳。老妈把她们当亲女儿,我们姐弟仨也当她们是亲姐姐,一直往来,温暖至今。

割草的最高境界,除了陆续收采中草药,还割回特殊功能的和有香味的树叶:我们简家,世代做“香”,“简家香”可是传承了好几代子孙了。

爷爷年轻时候,本地香火最旺的几大庙宇所用燃香,多半是我家按时供应:龙台寺,神佛寺,东岳庙,山观堂……

采来数量足够、具有粘性的糯叶、香樟叶或柏香丫,分别用大石臼捣碎,越细越好,舀起装木盆。

准备一尺长、大小均匀的竹签(比烧烤签子细长一些);杉木炭擂成粉末装盆待用。

簸箕、架子备好,用来放置燃香。燃香主要是宗教、礼仪、祭祀所用,做“香”的过程,也挺有“仪式感”。

净手,戴帽子、蒙口罩、穿围腰、笼袖套。拿起一大把竹签,浇上一层糯叶汁、一层香叶汁,裹一层炭粉。

稍微晾干,如此重复七八次,最后再滚上一层香叶汁,小心轻放,晒干就成了。

“简家香”呈深绿色,清香悠长,燃速均匀,不起浓烟,不掉灰,不熄灭,无明火星。

我爷爷一手能抓三四百支,一天能做几十百把香。一把为99支,不低于96支,所谓“香不足,九十六”(足juo,六luo,皆读入声,用綦江话读)。

爷爷一天所作数量和质量,家族内无人超越。他的绝技,连他亲弟弟、我的五爷爷都没学会。天赋与生俱来,勤奋也非人人俱有。

大伯家和我爸妈,他们都不大做香了。一来年纪大了,上山采料费劲;二来市场上各种香味、各种色彩、各种规格的香都能买到。

我们加入桐树皮、猪笼草等,做驱蚊燃香;加入霍香、丁香、木棉等,可做静心安神香。

市场上的驱蚊香、安神香,花样繁多,但有的或许会添加一些莫名其妙的东东。

想拥有环保无毒害、能放心使用的香,可跟随简子回到山里,自己采集材料制作吧。

(注:刘国先,简子10.17本公众号散文《木秀于林风必摧》里刘三姐家的大姐。)

作者简介简子(原名简映竹,简贵莲)生于綦江区高青九龙峡,綦江区非遗“简氏剪纸”传承人,綦江区老字号“简子布艺”创始人,一个爱剪纸、爱布艺、爱古琴,爱讲故事的山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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