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善恶功过不能互相抵消

祖师的说法中有这样一句话：“成道非由施钱”。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可以看到，大家在行的善业中，布施是一个很重要的善业，自己有了钱以后，把自己的劳动所得回馈社会，这是一个很好的善业。在现实生活中有很多有钱的人，自己衣食无忧，还挣了不少钱，把自己挣来的钱用来回馈社会，能够帮助社会上的很多人，这是不是功德呢？这是很大的功德。

但是有些人，他对这个功德采取错误的态度，我每天、每月、每年做了那么多好事，我希望用这个好事，我在这方面获得的功德把我其他方面的罪业给冲掉。有没有这样的人？真有这样的人，我就碰到过这么一位，这是我的一位朋友说的事情。

他有一个朋友，是一个退休下来的干部，和他一起两个人经常到寺院去布施、拜佛。我这个朋友他自己在公务员中也算收入比较高的，每到一个寺院去总要供养常住一些东西，包个红包一万、两万供养常住，如果师父不收就塞到功德箱里，他觉得和自己的收入是相应的。结果他那个朋友一去就包很大的一个红包，至少五十万，好多次都是这样的，他的布施比一般人多得多，我这个朋友就对他说：“你对佛法真是心诚啊，供养这么多，随喜啊！”

结果他那个朋友最后一天跟他说了真话：“我这也是不得已。”原来这个老兄在当官的时候腐败，腐败了不少钱，他倒是没事安安静静地退休了。结果和他一起腐败的那些下属给抓了不少，这一下子麻烦了，他得防止把他这个老领导给牵出来。这样过了好几年没什么动静，但他心里一直悬着，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我现在已经退休了，别到最后退休也把我抓到监狱里去，求谁呢？求佛吧！所以他那个钱不少，到一个寺院布施一些钱，到一个寺院布施一些。

布施了几年以后他没事，他就跟我这个朋友说：“菩萨可真灵啊！你看这几年我没事，那几个人都坐牢了，有的坐了好多年都快放出来了，我没事。这个地方菩萨真灵，多布施点，你看我没事吧？”大家想想这个想法对不对？

肯定是愚痴，抓不抓你是另外一回事。你看他这个态度，他布施有没有功德？有很大功德的。但是他希望这个功德能够带走他的罪孽，哪有这种道理的？你要解决你过去腐败的这种罪孽，你要想办法忏悔，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靠这个想躲开法律的制裁，那也没什么道理吧。

我们在现实生活中经常会看到这种情况，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世间的时候，我们会感到这件事情很不对。打个比方说，一个小学生要毕业了，他的哪几门功课好呢？他的数学好，语文不好，音乐不好，最后结果是语文不好、音乐不好不能毕业。“老师，我数学可是全班第一，你就看我数学学这么好的程度，你就让我毕业吧，别的不就差那么一点吗？”

如果你是老师，学生这么来问你，你会怎么说？你会跟他说，作为一个小学毕业生，他应该有一个基本要求，不是数学一门好就行了，你有几门课程没学好，就说明你没有达到毕业的要求，并不是数学一门好其他课程都能好的。

同样在医学中也是这样，那个老病号，医生把我的胃病治好了，别的病没治，我不吃药了。为什么呢？我现在胃已经是好的了，希望给我再吃点胃药，把我其他病都给治好。有没有这个道理？也没有这个道理。所以大家学佛一定要尊重缘起法，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

如果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这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如果我们不喜欢，我们觉得心里有抵抗，那我们首先应该检查，我们这个抵抗有没有问题。也许正是因为你不愿意吃药，把你的病拉大了。也许正是因为我们不愿意修这些对治的法门，结果导致把我们这个问题烦恼越搞越重，这些地方是大家作为学佛的人很容易犯的错误，大家应该多加提起注意。

犯这种错误的原因是不尊重缘起法。有什么样的问题用什么办法解决，这个特别重要。所以这里祖师特别提到一点：“成道非由施钱”。你在一方面做的功德，不能代替其他的方面，这个事情很重要。

在座有些学南传教法的同修就可能感到奇怪了：“不对呀，你说这个法门不都是对治法门吗？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法对治吗？可是南传教理中说过，内观这个法门它是能够对治一切烦恼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内观这个法门确实是对治很多烦恼，各种各样的烦恼都靠内观来拔除，但这是“增上慧学”阶段的修行。如果进入“增上慧学”阶段的修行，实际上前面“增上戒学”阶段的修行已经圆满了，大多数乱七八糟的粗重烦恼基本上都已经被你修掉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比较深的烦恼的残余，这时候可以用内观来把它们彻底拔除。但如果没有前面“增上戒学”阶段的对治，你想要一下子把它拔除是不可能的。

这就好比我们大扫除，屋子里脏得很，满屋子都是垃圾，现在让你来大扫除，你想用一撮箕就把这些垃圾都弄走？可不可能？一大堆垃圾在里面，你要大扫除，怎么办呢？先扫，扫一撮垃圾扔出去，把大的垃圾弄走了，小的灰尘都给扫到中间了，大的一些纸片碎屑乱七八糟的垃圾都不断地扫，不断地扔出去，最后剩下一块就在中间一团灰，这团灰好办了，一撮箕就撮走。

为什么最后能用内观这一个法门解决所有烦恼？因为在前面有戒行的基础，把这些烦恼基本都打扫得差不多，就剩下这一点了，也是最顽固的根上的烦恼，一撮箕就把它撮走。内观这个法门如果在开始的时候修习，是会遇到一些问题的。如果你在日常生活的烦恼没有解决，你在观察的时候，你的观智是很难明确地生起。

你真要能够让观智生起，必须要烦恼制伏到一定程度以后，需要长时间地在这个观智中培养。而长时间地在观察中培养观智，前面戒行阶段必须要有很好的成就，不然你在培养的过程中一会烦恼来打扰你一下，最后你的观智就很难培养起来。

佛法的修习在开始的时候，就像一个屋子乱七八糟脏得很，你得老老实实地一撮箕一撮箕地往外撮，沙子、石头、水泥块乱七八糟的脏东西，是什么撮出去什么，留到最后剩下的一些灰扫到一块以后，一撮箕就把它撮走，才能有这样的结果。

在佛法修行的前期阶段，特别是在戒行阶段，这种彼分对治、分别对治是非常重要的。这就是打扫卫生的方法，扫了一撮箕纸出去，扫了一撮箕水泥块出去，扫了一撮箕木头杆子出去，扫法都不一样。你必须把它们都弄出去以后，才能把最后一撮箕灰给弄走。

再举一个吃包子的例子，比如你吃七个包子就饱了，你前面六个包子必须吃了，第七个包子才能让你饱，而不是前面六个都不吃，我就吃那第七个包子，这是不可能饱的，就是这个道理。佛教的修行是个次第之法，而且在每个阶段对于每个阶段的修行都是有要求的。如果我们太怕麻烦，太想省事，这个心态本身和学习佛陀的教法是互相矛盾的，所以这里祖师特别强调一点“成道非由施钱”。

施钱是个好的功德，但它只是在这方面一个功德。而我们现实生活中的问题，除了不布施之外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问题，都需要全面地根据我们具体的烦恼，按照对治的方法一点点对治，最后才能成道。祖师说的这个例子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例子。

关于“成道非由施钱”，还有另外一个在禅宗历史上非常有名的例子，就是达摩祖师度梁武帝。梁武帝做了皇帝以后，他想模仿阿育王的功德，希望把东土变成东方佛国，所以一生在建寺、安僧方面做了很多法事，把国家的一些财产拿来支持佛教，心还是挺诚的。

这时候达摩祖师去见梁武帝，达摩祖师觉得梁武帝一生中也做了不少善事，想看看和梁武帝有没有因缘。但是他做的这些善事都是一些培养人天福报的事情，达摩祖师大概是想看看他有没有解脱道的根器。见到梁武帝以后，梁武帝对达摩祖师说，“朕一生造寺度僧，有功德否？”

这话一说大家已经知道了，梁武帝还是挺傲慢的，我做了这么多事情，做了中国几千年来没有人做过的事情。这有没有功德呢？达摩祖师就说：“实无功德。”梁武帝就很不高兴了，把达摩祖师给礼送走了。

达摩祖师说这个话对不对呢？像六祖大师说的，是非常对的。虽然梁武帝做了很多善业，但他并不是一个修道人。梁武帝的思想方式中除了布施之外，他可能还有其他的烦恼。这样他在布施方面是做了不少功德，但是在别的方面，他对自己的要求还是有些问题的。比如说有一个要求，明显地他自己在世间智慧这方面是有欠缺的。大家也知道梁武帝的经历也是这样的，别看他在皇帝位置上坐了五十几年，到最后晚年的“侯景之乱”是怎么养成的呢？

在梁武帝的时代，当时整个的王族是相当腐败的，老百姓都很困苦，为什么呢？因为梁武帝对他下属的亲戚采取放纵的态度，别人犯了腐败的事情，他跑去不痛不痒地说上几句就完了，总是想用感化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结果导致整个王族腐败，国家的统治基础动摇了。最后碰到“侯景之乱”，国家根本没有办法集中力量平息叛乱，结果梁武帝自己也是被侯景叛军关起来饿死了，人民也遭受了很大的痛苦。

梁武帝在布施方面是有很大功德的，但是他的世间智慧是有欠缺的，所以他治国治得不好。但是梁武帝作为一个皇帝，既然发现自己这些问题，有没有积极去解决这些问题呢？他没有积极解决这些问题，相反被他自己布施的这些功德，在中土几千年都没有这样的例子，为这个陶醉了，他觉得自己有这些功德以后，别的方面菩萨应该能保佑我吧，佛应该能保佑我不遇到更多的痛苦吧。

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他太执著于自己布施的功德，所以导致了他对自己的评价，对自己治国方术的评价出了问题，统治了国家五十年以后，碰到“侯景之乱“，一下子人民就陷入战乱之中了。

达摩祖师批评梁武帝是不是有道理呢？他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他没有用修道人的要求来要求自己。如果梁武帝是一个修道人，他就会反思自己，在治国方略上到底有什么样的问题，对国家，对社会民风有什么样的影响，那可能就不是后来这个结果。

禅宗祖师提到的“成道非由施钱”这个因缘，梁武帝就是一个反面的例子。因为他只在某些自己喜欢做的善法（布施）上拼命地做，把其他的善法都忽略掉了。而且他会生起邪见，认为自己一方面做得好以后，以一俊遮百丑，这就很麻烦了，这和修道的要求是不相符合的，所以祖师在这里特别强调“成道非由施钱”是有道理的。

“成道非由施钱”并不是说布施不是善法，布施是善法，但我们要解决我们的问题，仅靠布施是远远不够的，因为我们的问题太多了，需要根据我们的情况，具体的问题选择具体解决办法，而不能以一俊遮百丑，这是很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