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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夷书院·百人访谈录⑩丨王兆军 :挖煤的农民工

 新华书店好书榜 2020-09-28

编者按

东夷书院启动"百人采风"计划,其主旨是如实记录当代临沂人的生存状态与生活风貌,内容包括各行业的有特点的人物,既有立此存照的意义,也可助力乡村文化建设。东夷书院有若干优秀写手,目前已在王兆军先生的带领下开始工作。今天发表的是该项计划的第十篇。


王兆军,临沂东夷书院发起人。1981年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文学学士。主要作品有《拂晓前的葬礼》、《原野在呼唤》,长篇小说《乡下人》三部曲:《白蜡烛》、《青桐树》、《红地毯》,随笔散文《碎玻璃》、《皱纹里的声音》、《眺望红尘》、《问故乡》等;其画作主要为焦墨山水,构图阔大意远、用笔干脆简洁,具有浓郁的人文气息。加拿大brock大学教授。

我老家这地方(我那村子),在人口流动方面,观念比较保守。人们挂在口头上的话就是:在家千日好,出外时时难。传统农民将外出视为畏途,轻易不肯离开村子,离开那个自以为全世界最好的窝。若问理由,大致有三:吃了临沂饭,走满天下不用看。意思是这里的饭食最好。其次,这里四季分明,冷也冷不多厉害,热也热不到哪里去。三,有山有水有圣人(这样说就是跟孔子孟子套近乎了),世上哪里都不具备这样的自然和人文条件。云云。

诚然,临沂有临沂的好处,上述几点也都是事实。但是,如果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也许更能客观地评价自己的窝。各地美食多得是,风景也各有千秋,圣贤大德各地都有。从每个人都要寻求一份自豪感来说,临沂人的自我赞许没有毛病。近年来我在乡村的时间多,对于乡亲的保守观念多了一些理解。这里的人,尤其是我的前辈们,经历的苦难太多了!战争、饥荒、匪患、运动……他们太需要安定,需要和平,需要那种“脚蹬着锅台手把着勺,喝口凉水也愉可”的小日子。底层社会的人们,一旦出门,就如同掉进深渊里,数不尽的世态炎凉,两眼一抹黑,什么都没个着落没个安全感,有的只是饥饿、冻馁、屈辱、疾病、欺侮、受骗,还有无处不在的生存危险——不安全。总之,不到万不得已,决不离开自己的窝。

但是,“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会不期而至的。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大饥荒,很多人不得不离开家乡,流落到东北,美其名曰闯关东。实际上,他们不是闯天下,而是找吃的,找到果腹的食物,以免饿死。还有很多人到苏北讨乞,也是避免饿死。我三叔就是那个年代离开村子去了关东,三婶子在家,没有饭吃,带着三个孩子去苏北要饭。要饭出门,一定不能等太阳出来了再走,怕丢人。那天凌晨,三婶子一家离开时,院子里哭声一片,奶奶、我父母,还有三婶子……那种凄惨,让人从骨子里对外出充满了畏惧和伤感。

这种将出门“视为畏途”的观念根深蒂固,轻易不能摇晃。究其原因,还在于世代务农所形成的小农意识。土地是他们唯一可靠的立足点,离开那一亩三分地便惶惶然,缺乏商人追逐利润的信心、胆量和能力。他们以粮食作为基本的金本位,基本不参与货币交流,生活方式也就只能限制在土地上。只要看看中国历史上商业发达地区的人文景观,看看江浙、广东、上海、福建的商人,就能看出我们鲁南历史传统的局限——难怪近代以来优秀人物大都出现在江南了。

但是,解放后,为了追逐更好的生活,陆续有离开村子的。他们是中专毕业当了教师的,或者政府安排当了工人的复员退伍军人,还有一小部分是逃婚私奔的青年男女。近年来,也有不少离开村子到外边打工的,但他们的就业地点大都还在附近城乡,早出晚归,不耽误照料土地和家事,来回奔波,就是辛苦点儿。打工者中间,以建筑工、清洁工、再生资源回收、简单机械操作的为多,矿工最少。

今天要说的就是村里出去的几位矿工。这里说的矿工,主要是挖煤的煤矿工。当地人这么说:当兵的是死了未埋——随时都有战死沙场的可能;挖煤的是埋了没死——终日在地下劳作如同黑暗中的灵魂,但却时刻显示着生命的活力。当然,这种说法只是极言这两种职业的危险和苦楚而已,不足为训。也许正因此,我们这里做矿工的比较少。

算起来,我们出去当矿工的,也就五六位而已。

先捡容易说的说。

据我的记忆,第一位矿工姓马,可能叫马恒运。他和李景友一起从部队复员,同时被安排到淄博的一个什么煤矿工作。不久,李景友就从矿上回来了,再也没有回去,而马恒运则一直坚持着没有离职,直到退休。后来他的家属、子女也都去了淄博,成了城市人。于是,很多人就故意诮让李景友:你看人家,你若是不回来,不也月月领工资吃香的喝辣的!李景友起初只是自嘲地笑一笑,后来被人说得不耐烦了,就道出了当年自动离职的原因:有一天,他在掌子面上挖煤。为了提前超额完成任务,他专心致志,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巷道里黑洞洞的,矿灯只有豆粒那么大的光明,干活全凭感觉。那时矿灯的质量很差,一个班干不完就没电了。这时,他在黑暗中呼叫队长:你那里还有电池吗?队长就在不远处挖煤呢,没听见他的话,于是李景友就大声喊他的名字。队长终于听见有人在喊他,直起腰来——就在他挺直腰板的瞬间,一块巨大的矸石从掌子面的上方落下来,就落在队长的脚前。巨大的塌方恰恰没有砸着他,他的鼻尖被划破了。队长当时被这一差之毫厘的幸运惊呆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站在这里的真的是自己吗?几分钟后,神志稍微清醒,他走到李景友面前,紧握着他的手,激动地说:兄弟,你救了我一命啊!要不是你那一声喊,我就被砸死了啊!说完这话,他扔掉矿灯,扔掉镐头,义无反顾地离开了矿井——死活不再干这随时要命的营生了。李景友就是受了队长的感染,也离开了淄博……

另两位矿工,一位姓刘,叫刘兆瑞,一位姓胡,叫胡玉德。我们家和我家当年同在一个生产队,常能见到他们。这两位原本都是下井的,但后来,胡玉德因为上过学,人也忠厚可靠,被提拔到地面上干了行政,可能是某个分队的会计。刘兆瑞原本也是下井的,后被选派到煤矿食堂里干后勤,主要是采购菜蔬和调料,也就是管伙房。刘兆瑞白净脸,会唱戏,主要角色是花旦,比如穆桂英、王宝钏、孙尚香这些人物。他为人厚道,说话像是剧中的念白,看上去颇有几分文雅。刘兆瑞退休后回到村里,因为他住在后街上,我又很少回来,所以不常见面。休假的时候,偶尔见个面,也就几句寒暄。后来年长了一些,觉得有资格和成年人交谈了,就问题煤矿上的生活。一提到“下底”(意思是采掘)他就摇头,说:真不是人干的活,真不是人干的活!到底有多艰苦,就是不肯说。后来我问过胡玉德,为什么不是人干的活呢?胡玉德也不说明白,只是说刘兆瑞说的对。

我就追问:难道比“打庄户”(即在田间侍弄稼穑)还要累吗?刘兆瑞的回答是:在田里干活算是享福了,只要能见到太阳吹到风,就算是享福了。地勤上收入少一半还多,可他宁肯少收入也不肯下底,可见掌子面上的掘进和回采都不是好干的活。后来,他退休了,看上去很清秀的一位老人,衣着总是干干净净的,走路不紧不慢,逢人就打招呼,面带微笑。这么一个好人,前几年竟自杀了,因为病痛无法忍受,寻了短见。有人说,他的病就是当年下井时造成的,属于职业病。

以上提及的几位,都是老人,比我年纪大。

近年来,有两位青年也当过煤矿工,其中一位到现在还在做。他们俩个头都不很高,但很健壮。不同的是,这两个青年的个性完全相反:一个寡言,一个健谈;一个是因为挣钱多而投身煤矿,一个是打心眼里喜欢煤矿,别的职业再好也不愿干;一个好学肯干,从煤矿上学到不少东西,后来干了一番事业;另一个是干一行爱一行,就那样一直干到现在,津津有味,似乎乐在其中。

先说健谈的那个。

他姓王,那时候才十七岁——现在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

他说,那时家里很穷,兄弟三个,都还没安家。八十年代初期,青年人想找份工作很难,当工人挣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小王十七岁那年,经人介绍,去了淄博的一处煤矿,当了工人,具体工作是下到地下数百米处去挖煤。十七岁,如今十七岁的孩子,大都想着打游戏、穿名牌、考大学呢,谁家跟将十七岁的孩子送去挖煤啊!

第一个班下来,累得浑身疼,骨头像散了架似的。和他一起去的那帮人,有的只干一天,就受不了了,而他咬牙坚持了十六天。那第一个十六天,对他来说,如同炼狱。他不无自豪地说,就我熬过来了,熬过了最艰难的开端。当时一起去的,一共九十人,两大客车拉去的。头一个月下来,跑了一半,他们受不了那份苦,说是宁肯饿死也不要挣那份钱。

小王坚持下来了,没跟那些人似的落荒而逃。我问他地下采煤的情况,他说:采煤分掘进和回采两部分。掘进就是打开一条通道,支起顶棚,整个采掘面就像一根鱼脊骨,然后才是回采。回采路线等于在鱼脊梁骨两边做出一些鱼刺——建起一条一条的小巷道,再把两边的煤炭采出来拉出去。回采坑道只有四十厘米高,人要爬着进去。挖了煤,装在一个篮子里,篮子放在一个托子上,一托子能装两百多斤,然后把绳索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爬着出来,将煤放在一堆,再装到轱辘马上(一种带轨道的小推车,当年我在大露湖煤矿推过那种轱辘马),顺着轨道运到吊车下边,一个个吊上去。

小王身材细瘦,刚开始勉强能拉了煤筐进出巷道。他说,现在想来,那简直就是地狱,苦得不可思议。地底下的难处很多,首先是黑暗。老工人的矿灯能用六七个小时,学员的矿灯只能用四个小时,其他时间只能摸黑干。小王聪明好学,他很快就记住了巷道里的各处岔口,不需要矿灯时他尽量不用,或让矿灯时灭时明。这么做,虽然不大方便,但可以节省用电,免得急用矿灯时没电了。

煤矿实行按劳计酬,每天加班两小时者,多给五毛钱,每个月多干两天的多给一块五。他每月都要干满26天,这样可以多得两块钱。淄博有三个热矿井,地下温度都在摄氏三十度以上,旷工在下边全都光着身子。只要干活,汗就哗哗地流。其他矿是冷矿,底下很凉快,但新工人没有去冷矿井的福气,只能在热矿井里劳作。每天他们带一桶凉开水,常常半天就喝完了。有人一个整班不带水,有时就偷喝别人的。后来,小王也不带水了,渴了,就那么熬着。什么叫锻炼?锻炼就是死熬啊!

任务最忙时,他曾经接连在地下干过48小时,六个班连轴转。那次上来后,只觉得地面上的一切都在摇晃,道路、树木、来往的行人都不那么真实。他不大记得当时是怎么硬撑着去食堂打的饭,仿佛记得是拿了一些白面卷子,一饭盒冬瓜排骨汤。打饭后来,坐在床沿上,小王只咬了一口卷子,还没等咽下去,就咕咚一声倒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了。实在是体力耗尽了,实在是汗水流干了!这不是一般的累(tired),而是精疲力竭(exhausted)。小王说,人在那时感觉就像是一片纸做的,只有灵魂,没了分量,一阵风就能刮走。或者说,就像一具行走的尸体,地面的一切如同梦中。那次,他醒来后,发现自己头很疼,耳朵也听不见了,他以为自己是彻底累垮了,今后可能残疾,后悔不该为了多挣几个钱如此卖命。若是就这么累倒了,十七岁啊,今后可怎么办!当时他真的吓坏了,以为极度的劳动伤了身子,往后的人生就没法过了。他不甘心这么想,缓缓地下了床,试着走了几步,好像还行,行动没什么大碍。他反复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头疼,耳朵也疼,脑袋胀得好像熟透的西瓜稍一敲就会裂开。他试着用小手指甲抠了抠听不见声音的耳朵,发现里边竟然不是黑色的煤灰,也不是发黄的耳屎,而是一些白面糊糊。他顿时就明白了,原来是含在嘴里的那些刚刚被咀嚼的白面卷子和了唾液,流进耳朵眼里去了!他找了一根扎丝,铁的,很细,在扎丝一头弯了个小钩子,慢慢把耳朵深处的东西掏出来。这么一弄,耳朵果然就听见了,头也不疼了。他渐渐回忆起来,当时他把冬瓜排骨汤不小心弄翻了,没有菜,就那么喝着开水一口气吃了九个大卷子,刚吃完,就倒下来……

那年,他得到全矿的最高年终奖,奖金伍佰元。工友们说:你小子个头不大,看起也不怎么壮,怎么这么能干!挣钱比我们老工人都多!小王说,我有窍门。小王确实是个聪明的青年,他总能在最苦的地方找到生存的窍门,节省力气和时间,工效还比别人好。他在井下干了三天,就摸清了所有的轨道组织,没有矿灯也能找着回去的路。人家装车,每一锨都扎在底子上,铁锨老碰到下面的石渣子,费劲,手上磨了泡,效率不高。小王琢磨出一个办法,他先把细碎的煤粉装上车,每次都不把铁锨扎到底面,所以装得快。他一个人推过四两连皮带煤总量四吨的轱辘马。他懂得下坡时使劲,给车加速,借了惯性上坡,会省许多的力,也比别人快。

和他一起去的九十个人,最后只有他一人留了下来,其他人都吃不了那苦。矿长说,这个青年脑子灵活,也有毅力,就留他多干了五年。每年都是先进,领最高的奖金。因为懂得节约材料,尽量不把材料撒了,对每一根木材都反复打量,不至于大材小用。每干完一份活,他都会把工具整理好,把工地打扫干净。公司领导奖励他,要他带班。此后的半年中,他学会了井下的管理,并改善了某些积久的弊端。看上去,大有前途。

过年探家,父母总要问煤矿那边苦不苦活累不累,他只说:也不怎么累——免得爹娘时时惦记。五年后,小王觉得家境有了改善,没有必要继续在煤矿做下去了。他毅然辞别了煤矿,回到临沂——不是那个生他养他的村子,而是城里。他已经不甘心在土地上寄托理想了。我问他到底为什么如此决绝的离开了煤矿,他说:归根结底一句话,矿上就是利用我们这些出憨力的人发财,我受了剥削,所以不干了。

依靠在煤矿上做巷道掌子面的经验,小王开始在城里做起模板生意。因为勤奋,喜欢动脑筋,也能吃苦,他很快就成了一位像样的小老板。现在,他在城里有四套房子,出门开着车,经常西服领带黑皮鞋,像个绅士。用他自己的话说:终于熬出来了。十年前,听说我要画画,他免费送给我两个毛毡画板,至今还在使用。

再说那个寡言的。

这位青年姓李,其家和我家相距不过一箭之地,但我很少见到他。小李看上去有些腼腆,而且寡言。有一次见面,我问他今天星期几,他在院子里转悠了好一阵子——大约半小时吧,才回答我:星期二。我开玩笑说,你是去研究了一阵子历法后才发现今天是星期二的吧?他只是笑,并不说什么。我又问他,你为什么想到要煤矿去打工呢?这一次,他回答得比较快:“井下凉快。”我就问他,是不是干矿工挣钱多啊?他却依然沿了刚才的思路说:“我怕热。”再以后,就没话了。

小李在少林寺学过武功,据说拳脚很是了得,村子里有许多关于他武艺高强的传奇故事。但他有个大好处,从来不在人前显示武艺,不曾有过恃强凌弱的事,也不曾参加过任何江湖纠纷。论辈分,他跟我叫大叔,这孩子待人和蔼,态度平和,也很厚道。他就那样默默地当他的矿工,几十年,一直在挖煤。他母亲(我得叫她大嫂子)总是惦记儿子在矿井下受苦,但小李从来没说过下井多么苦,从那坦然的微笑上,倒觉得他对这种生活甘之若饴呢。

小李信佛,能够联系上学佛成果的,就是他不近女色。到现在,四十多岁了,他依然单身,不曾有过娶妻生子的愿望。半辈子靠挖煤为生,以此作为对社会的奉献,不留任何劣迹在世上,让人看到一位佛家弟子的彻底的修行,值得敬佩。我本想劝他结婚成家的(这也是受了他母亲的委托——作者注),但面对这样一位泥淖之中一直保持着心地清净的人,我不好意思扰乱他的心。我们在一起聊天,几乎都是我说,他只是听,偶尔笑一笑,让我觉得他好像在嘲笑我这个入世俗人,心里有些发紧。

世界历史上,凡是堪称伟大的工程,大都是由奴隶建造的。为什么?因为劳动力成本小,甚至根本没有成本!独裁专制下的中国古代社会,宗教合一的中世纪欧洲,奴隶们被成群结队地驱赶到某个地方,像牛马一样劳作,一日三餐也只是为了让他们继续活着继续出力,没有安全,没有健康,没有报酬,甚至生死都被视为草芥。他们有些人终生都在磨制一件玉器,有的几代人的生命付给了朝廷和教皇,于是就有了长城、大运河、金字塔、玛雅古迹、罗马古城,等等。中国当代的发展,很大程度上也是依赖了廉价的劳动力,他们的主要成分就是农民工,就是像小王、小李这样的劳动力。专家称之为“人口红利”——真会找好词啊!除了这一点,似乎没什么值得吹嘘的。

面对这么一个时代,该怎样选择自己的生存路线呢?小王给了我们世俗意义上的回答,那就是:积累经验,增长知识,努力摆脱既有的生命安排,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吃不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世上没有神仙皇帝,要解放全靠自己。另一种道路,就是像小李那样,既然命运安排我下底采煤——而且那里比地面上凉快哦——那就一门心思地做下去,承认命运的强大,且不屑于理睬它的淫威,在众人不屑的地方寄托平生。他用汗水和劳作将象征着光和热的煤炭采集出来,贡献给社会,并不在乎世人是否感恩,也不计较是谁贪图了他们用生命换取的成果。色空,空色,这个世界充满了荒谬,但他不予计较。他不肯走进世俗,不是害怕是非,而是根本看不上俗人的腌臜。他不结婚,不是因为害怕经济负担,不是不喜欢天真儿童,而是不肯让新的生命再见这个充满苦难的生存环境。一个人受罪就够了,不再连累无辜的生命。他一身武艺,却从不虚荣显摆,是因为这个世界的邪恶不是一个人的武艺所能对抗得了的。与其现眼,不如深藏……

以上是我对他的精神层面的胡乱猜想,未必准确。但是,不这样,就无法解释他的生活态度。不管如何,佛教教义与这位矿工是有着深刻关系的。他也许是真正领悟少林禅意的少数的佛家弟子之一,其内心一定拥有强大的力量和决绝的离异感。当然,他的做法(不仅无争,且甘之若饴)也许符合了某些人的期望——如果世人都像小李这样逆来顺受,该是多么好啊。但是,从本质上说,二者是不可能在这个层面上达成理解的。假如有一天他们二者要登台辩论,说不定小李会使出自己拳脚来呢。如果需要感恩,我们首先要感谢四十年来,上百年来,几千年来,那些为社会付出毕生精力的普通劳动者,而不是神仙和皇帝。如果需要智慧,我们要像小王那样认识到自己的劳动不应为剥削者涂脂抹粉。解放自己,走自己的路,才是自由和光荣的选择。

注:图片来源网络,与本文无关。

编辑丨小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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