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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民生】赵泽斌 豆腐味

 棣华堂 2020-09-29

豆腐味

赵泽斌

大概零五年时候,好不容易把父母劝过来住些天。不甘寂寞的父亲去菜市场三趟终于买回了一些菜。父亲年龄大了,腿脚也大不如前。如此这般整的我一头雾水。就豆腐比小城便宜,市里豆腐咋磨的。父亲买菜像是打了三场败仗,这块豆腐就是最大的成就。中午,母亲把饭做好。饭快熟的时候,夹了一小块豆腐尝了下便皱起了眉头。然后,又加酱油、葱花、热水、香菜、味精......

吃饭时候,父亲和母亲为了豆腐斗起了嘴。母亲说父亲买的豆腐不好,父亲说母亲豆腐没有把握好火候……晚上,父亲非得自己炒菜。结果,豆腐味道还是都不大满意。为了一块豆腐,就进行一场规模小、时间长、间歇性突出的战斗。在这一点上,老丈人家就不会有意外。岳母不管做什么,老丈人不发表任何意见。没有批评,岳母大人的饭一般不敢恭维。老婆大人的饭,可想而知。有了儿子后,她才刺激出厨房智慧。

小时候父母亲到了厨房总有些头大。全家人都靠父亲几十块工资来养活,兄妹五个虽然不期望锅里会创造出什么奇迹。可是怎样把饭做好,他俩动了一辈子脑筋。吃饱还不是问题,吃好就难了。材料没有多少选择余地,只能在炒菜技巧上做些文章。就是现在回到家吃好几碗饭,他们还是对自己手艺不太满足,忐忑不安的问我们吃得这么样?父亲过去在电业局上班,因为工作需要偶尔能去饭店吃些饭。回家后,看到我们就觉得有些内疚。他经常和母亲研究些做菜技巧。中午放学,最高兴事就是能吃到父亲做的各种精致小菜。

尤其做的豆腐,豆腐味就是太经典了。一股浓浓豆香扑鼻而来,豆腐不硬不软,嚼几下豆味立体散入嘴里。每次一看到豆腐就被吸引住了,总会在父母亲不注意时候在菜里多挑些。姐姐哥哥就不行了,父母看到会批评他们。后来,我就养成一股习惯吃豆腐时,一块一块吃。总想找回年少时那种味……有次和秀丽军红吃饭,他俩看我这动作不顺眼,就把她俩碗里豆腐都给我挑上。连解释机会都不给,每次小聚都把豆腐放我跟前。

和父亲相比,母亲就是厨房的天才。记得很小时候,有一年过年吃不起饺子。具体些是买不起做饺子馅的肉。母亲就把土豆切成丝,大火炒几下。想了一会,加上豆腐和各种调料混到一块调成馅。初一早上吃着母亲做的土豆豆腐饺子,成为记忆深处最好的味道。一家人围在一起,端着大碗吃着妈妈急中生智的“豆腐饺子”。姐妹几个都很高兴仿佛憧憬出最最幸福的生活。后来,几次尝试这样做,都没有以前那种感觉。

母亲在做饭上很有技巧。有次,见到同学吃“糖玉茭”。就问母亲为什么不给我们做?母亲什么都没说,去地里摘了个南瓜。把南瓜去皮后,在锅里熬。熬了很久锅底留下一层糖稀。炒熟玉米后,和糖稀搅到一块,捏成一个个圆球。在那个经常吃不饱肚子年代,母亲总能创造出很多奇迹。小时候,每天早上都是玉茭面圪糁饭。母亲一般在晚上就把圪糁泡上,很早就起来煮饭。一会加水,一会加面。听着锅里的扑通声,飘出来的浓浓玉米香......每天早上如从童话世界中醒来。一大碗玉米糊饭,加上母亲精心调制腌好的各种萝卜咸菜,萝卜条、萝卜丝、萝卜块等。萝卜菜放在一个大陶罐里,只须舀出半碗,就够一家人吃了。萝卜做咸菜总是会有令人期待的味道,吃完后就对新一天的生活充满期待和信心。粘在锅底上圪糁块锅巴,土话叫“不渣”。经常饭还没吃完,就用“铁细”去挖。奇怪的是,母亲做的都是很薄几乎不贴锅。

我童年的吃世界,基本上是在围绕在粗粮上。中午基本都是小米焖饭。把豆角、土豆、粉条、萝卜、瓜、小米和盐在一起焖。焖熟后,把蒜和盐捣烂后,加上醋、酱油、水,在滴上一两滴油就这样做好调料。当时大部分家庭都是这样,一直维持十几年。一到秋天,把豆角晾干,和谷物一样保存起来。吃的时候,用开水先煮软。基本上能吃到新豆角从地里长出。有时候会加块豆腐,豆腐就是奢侈的象征。这种“奢侈品”怎样发挥到“淋漓尽致”父母亲下了很大功夫。啥时候放,切成怎样的块,啥时放点酱油等等都下了很大功夫。

一到晚秋母亲就会摘取很多萝卜叶子,洗干净、切碎、煮熟,腌上一大水缸浆水菜。飘到水缸上头的酸菜容易烂掉。一般会在水上头先用案板压住酸菜,案板上放块石头压住,最后再把水缸口盖住。这样才可以保证酸菜质量。土火炉旁边,用小陶罐发上黄豆芽。这时候奢侈品豆腐再次闪亮登场。酸菜豆腐粉条豆芽四大高手再次集结,帮助这个普通百姓家度过一个个漫长的冬天。一直到九十年代初,小米一直是小城的主食。母亲总结琢磨出很多吃小米办法,最经典就是用红豆小米做成焖饭,再炒上一大锅酸菜豆腐。这种搭配是几乎是红豆小米焖饭的绝配。毕竟红豆少,记忆中红豆小米焖饭加上酸菜豆腐一定是父母亲有啥高兴事情才会做的。

随着生活条件改善,大米终于走入寻找百姓家。小城人喜欢做大烩菜,其实更符合营养学标准。母亲做的大烩菜,可以把各种蔬菜的精华都做出来。按照母亲的说法,一方土地养一方人。土地老爷会用各种精华来养活当地人,大烩菜材料越多越好。土豆、豆角、白菜、南瓜、西红柿等等是主力。母亲做大烩菜很讲究步骤,油烧到几成熟、火调多大(经常见她提着火箸发脾气)、花椒大料放多少烧到什么程度、土豆豆角白菜炖多久、啥时候放粉条、啥时候加水加盐、啥时加味精......切好的豆腐早早放在刀背上。母亲做大烩菜相当有自信。粉条和豆腐是大烩菜的点睛材料,特别是豆腐简直就是大烩菜的灵魂。

母亲心中有一个只有她能理解的豆腐味道。这种味道如同一种生活情感需求,渗透在她平凡的生活中。一块普通豆腐对于母亲来说奢侈品,她们那一代人经历了太多饥饿的煎熬。养活我们几个又费尽了心思。她这种情感一般人体会不到。以前物质匮乏,却巧妙的保证了营养。一块豆腐被她发挥到极致。豆腐是千年中国最伟大发明之一,在工业化渗透中生活方方面面中后,产量提高质量下降。手工作坊也会逐渐消失。传统豆腐味会成为母亲担心的那样成为绝唱么?

周末回到小城探亲,母亲说家没有豆腐了。我就要上街去买,被她拦住了。她说你不知道哪里去买,现在超市豆腐估计少了很多程序,都添加了很多石膏和防腐剂。(现在好多医生建议有些病人不准吃豆腐)只有人工做的豆腐才有真正味道,还是等等那些沿街叫卖的做手工豆腐者。这几天都没有影子,不知他们为什么没有出来?

还有粉条凉粉凉皮面筋腐竹熟食等。看看我们的生活方式,五千年文明积累下财富就剩下“食”这块,还在苦苦挣扎。手工作坊,如果彻底消失就像“食文化”最后城墙也在坍塌。手工作坊由于种种原因现在贬义词很多,工业化的毛病正在集中爆发。现在年轻人三四十岁就满头白发,或者头发掉光,比古人提前了二三十年。医院人比集贸市场人多,欧美在中国大量推销营养品,一小瓶就可以买好几袋大米。这种粮食“鸦片”(缺稀有营养)运动,我们是不是应该警惕?一块豆腐一个情怀,怎样使我们的食物更合理,才是当今需要解决最紧迫问题。

图片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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