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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娴淑的小姑》 （小姑工作后的第一张照片）  小姑绪秀生于三三年底，比我父亲只小一岁多。她能到城里去读书，还是时局带来的福音，因为抗战胜利了，知识女性是时代的需要，所以祖父派人牵马送她进城去考师范。祖父骨子里是重男轻女的，伯父子臣无论何时都是轿来轿去，我父亲当然如此。记得有一次小姑妈暑假来我家，闲谈时对我父亲说：“爹就是重男轻女，你和三哥出门就是轿子，我总是骑马！”父亲瞪了她一眼，当着我们晚辈的面冲她大声说：“不是爹送你去读书，你跟酉姐（叔伯姐姐，四伯的亲姐）一样，嫁到农村当村姑，打猪草！”当时我觉得父亲太冲，太维护他爹。过后一想父亲的话不无道理，祖父相对还是比较开明的，否则，小姑的历史就会改写。 （小姑和她俩亲哥留影）  四六年春一进城，她三姐就帮她请好了补习教师，自然是住在大十街幺叔家（解放后房子分给了幺叔，因为是佃农），这时她三姐怀着大女儿，只到她考上了师范，得到通知书了，她三姐才随姐夫去武汉的。她三姐人脉广，给她留下好几处地址电话，心里总放心不下。因为小姑身材娇小，长相也小。但她心中有数， 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所以读到三年级时面对着四九年的解放，土改镇反运动接踵而至，她家父亲被抓，后母赶到乡下，哥嫂扫地出门，但她能沉着应对，绝不退学。吃不起食堂，每天吃一顿饭，请学校厨工帮着煮一下，厨工看着她娇小可怜，还常给她些咸菜。晚上绣枕 套，然后找她三姐留下的关系拿出去卖。学校在五峰山顶，周末下山给学校食堂送菜挣钱，鞋坏了，买一双儿童草鞋，背篓把小小的身子骨压得成了一只小虾米，但她挺过来了，终于获得了毕业证书。  五零年她分配到施南城县立小学，而不是乡下，可见她是品学兼优的毕业生。工作之余可以和同事逛街购物甚至可以照相了。在镇上时可少有机会照相的哟，尽管家里有钱。于是一个周末，她走进照相馆，一眼就看见了我母亲的表姐，到她家给她家照过全家福的。母亲的表姐找她家先生谭开基亲自给小姑拍下了她工作后的第一张照片。而且还把这张照片放进了厨窗。这张照片意义非同小可，竟然成了她一生幸福婚姻的红娘。 真是千里姻缘一照片，当时在地区检查院工作的一年轻干部路过照相馆，一眼瞥见这照片，就请人想办法取走了这照片。这人就是我未来的姑父。我心里一直佩服我小姑的眼光，小姑不是很灵性的样子，甚至觉得她反应都慢人半拍，这恰好就是稳重的潜质。小姑和取走照片的人结婚后，不仅这姑父不怕她家的恶劣的政治背景，还总是安慰她。每个月小姑都要去监狱看望她的父亲，家里的叔伯兄弟来她家姑父都热情接待，尤其是祖父释放后的第一站就是到小女儿家。姑父不敢让祖父住家里，（因为他这时已是地区检查长了）于是就在单位的客房给祖父铺了个床，同事还开玩笑说：这就算划清界线了！” 大约六二年左右我和我哥都上小学了，姑父工作忙，就把小姑调回我们镇上与我父亲同一所小学任教。我父亲是教导主任，也好对妹妹有所照应，姑母的小儿子刚刚出生。有一次放学回家路上哥看见校门墙边的布告上红印章旁大书“刘树森”三个字，哥说：“看！这是姑爹的名字，姑爹是检查长！”这时我才知道姑父的大名。每到周末，姑父会有小车送他来镇上学校过周末，姑父一米八左右的高大身材，笔挺的呢子中山装，腰里还捌着小手枪，是我哥发现的，男孩子对这些东西是多么神往噢，哥说话的语气我至今不忘，因为我都小学二年级了嘛。  大约六四年吧，姑父调到施南西边的一个县城任县长，姑妈自然同行。两年后文革开始，姑父靠边站了，每天是真正地当上了家庭煮妇。而且白天还要去戴高帽游街示众，但在家里家务全包，姑妈总是嘴里含着糖手里织着毛衣，做饭都很少。因为十四岁的那年，父亲派我去她家探路看有不有可能转学，去那里升高中。一到姑母家，不用说姑父也知道我父亲的意图。为表示歉意，在他家玩了一个多月后，临回家时，姑父给我装了一大袋半新半旧的姑妈的衣服还有新毛线背心，最令我难忘的是一段缎面布料，漂亮得无法形容，在写大姨时我说过，大姨给我做成棉衣，高中毕业时，女同学争相穿着这棉衣照相。我有些害怕姑父，因为对两儿子很严厉，但见他对独生女儿比较娇惯时，我又不很害怕了。  文革结束后，姑父又调往施南东边的一个县城，县长任上没过多久就到政协去了，因为最好的工作时期被文革给搅和了。那是八一年，我从省教院进修回施南路过小姑家，一下船就爬坡，大汗淋漓地刚进她家门，姑妈就叫我立即冲澡，等我冲完澡，姑父早已跑到他办公室扛来一台电扇，而且竹床也在阳台上支好了。一觉醒来，姑父已把我的衣裙洗好晾上了。要知道那时我都二十六岁了。这种温暖一生少有，我们家孩子多，大的带小的，小的带更小的。从那时起我就懂得了：什么叫爱情？爱情就是不仅爱那所房子，连房子上的乌鸦也要爱。姑父对我们家的孩子莫不如此，不仅仅是对我。我大妹到他家去玩，大妹都高中毕业了，姑父还给她洗头。天底下少有这样的姑父。他是真正的大爱至爱！她儿媳妇生孩子，他照顾月子，而且孙女小学时主要就是由他照看，孩子也给爷爷长脸。现在三十五岁已是阿姆斯特丹大学的终身教授。姑父对姑妈娘家的人不分老的少的，他全帮。三姑妈去世后，他只要去省里开会，就一   定会一有空就去给三姑父做饭。二姑妈文革中母女俩也在他家待了一个多月，走的时候又是钱又是物。虽然姑父工资相对高一些，孩子三个相对少一些，但并不十分富余呀！印象中，小姑妈永远是嘴里含一颗糖手里在织毛衣。   所以她女儿说她妈现在显得有些老年痴呆，全是她爸惯出来的。这话也不无道理噢！但我觉得姑妈既使痴呆也幸福。记得姑妈姑父七十多岁时来我家玩了几天，那时姑妈就不会使用淋浴器了，姑父不让我帮忙，他亲自给姑妈调试。现在姑妈八十七了，那肯定什么都靠姑父了。今年夏天（姑父九十，姑妈八十七在火车上）  姑父母从深圳来施南避暑，见到姑妈虽显迟钝，但她能认出我们并能叫出各自的名字，并不停地说感谢姑父和她的儿女多年悉心照顾。我们也打心里感谢他们一家，姑妈的健在，是优越的环境使然。他们家姑妈的温和，姑父的严厉，这种环境是有利于孩子成长的。所以她们家两男一女三个孩子都优秀，个个都是高级职称，小儿子还是双学位。用现在的流行语言来表述：完美！愿姑父姑妈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大爱无疆！  （四世同堂，可遇不可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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