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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春秋】之九十六:诗书,义之府也,礼乐,德之则也

 自然自觉自在 2020-10-14

公元前633年,鲁僖公二十七年,鼠年(戊子年)。这一年,春秋恶徒齐孝公姜昭死了;杞国国君主动示好鲁国却因使用了夷礼反召来鲁国入侵;楚国唱红脸、鲁国唱白脸,暗箱操作想把宋国灭了,对楚国来说这是铲除了北进中原的一个障碍,但对鲁国而言,看不出有什么利益可图,由此可见,鲁僖公在战略思考方面,明显是弱项,被楚国人耍着玩儿,白白玷污了仁义之邦的清名!而此时的晋国,则逐步完成了军事改革和全民动员,正以全新的视角、雄厚的实力、开拓的精神做好了称霸中原的准备,楚、晋之间的抗衡即将拉开序幕。晋国大夫赵衰在推荐当时名不见经传的郤縠(xì hú晋国元帅时说,“《诗》、《书》,义之府也。礼乐,德之则也。德义,利之本也。”意思是《诗》、《书》,是道义的府库;礼乐,是道德的表率;道德礼义,是利益之本。春秋时期的诸侯们,特别是齐孝公、鲁僖公、楚成王等估计不读《诗》、《书》,所以道义之库不开,道德之则不守,根本利益也就不能得到保证。晋文公周围可谓是人才济济,而且个个推贤让能,谦让有加,象中军元帅郤縠一样,入得了道义之府库,做得了道德之表率,晋国的长远利益便有了保证。为国如此,做人亦如此。这是不是可让功利者向学呢?总之,多读点书没什么坏处。

        “二十七年,春,杞子来朝。夏六月庚寅,齐侯昭卒。秋八月乙未,葬齐孝公。乙巳,公子遂帅师入杞。冬,楚人、陈侯、蔡侯、郑伯、许男围宋。十有二月甲戌,公会诸侯,盟于宋。”

        孔子老先生用50字记载今年6件事,最重要的事情是诸侯围宋,楚国与鲁国暗中勾结,想铲除北进中原的障碍宋国。

             (一)

            “二十七年,春,杞子来朝。”

        鲁僖公二十七年,春季,杞国国君杞桓公来鲁国朝见。

        杞国国君为姒姓,大禹的直系后裔,早在夏代就已建国,后被灭周朝初年,杞国重新建国,周天子始封杞国为侯爵。杞国东迁后,与东夷杂处,迫于东夷的压力和影响,风俗习惯、言语衣服等都是中原与东夷混杂,所以,尽管来鲁国朝见鲁僖公,但鲁僖公是瞧不上的。文化观念的不同,是人与人根本的不同,不可调和!

        《春秋左氏传》说,春季,杞桓公来鲁国朝见。因为他用的是夷人的礼节,所以《春秋》称他为“子”。僖公看不起杞子,由于他认为杞子不恭敬(“春,杞桓公来朝,用夷礼,故曰子。公卑杞,杞不共也。”)。

            (二)

            “夏六月庚寅,齐侯昭卒。”

        鲁僖公二十七年,夏季,六月十八日,齐孝公姜昭死了。

        《春秋左氏传》说,尽管前一年齐国两度侵略鲁国,鲁国对齐国有怨恨,但齐孝公姜昭去世,鲁国仍然没有废弃对邻国君主的吊唁,这是合于礼的。(“齐孝公卒。有齐怨,不废丧纪,礼也。”)。

        齐孝公,姜姓,吕氏,名昭。齐桓公之子,母郑姬。前642年至前633年在位10年。这10年中,齐孝公梦想能够延续老爹齐桓公时期创下霸业,但具体做法总是不着调,内不能“亲兄弟”,有七位兄弟跑到楚国去做官,为伟大的“楚国梦”而奋斗终生;外不能“和诸侯”,以前的友邦卫国、宋国、鲁国都与他为敌。特别宋襄公在“泓水之战”中被楚军射伤之后,齐孝公无视拥立自己上位的恩情和功劳,以齐襄公不参与齐国会盟为由,发兵攻打宋国,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充分暴露了齐孝公的刻薄小人的本质。

        中国有句俗语:“死者为大!”人死之后,如果生前就“大”,则死后会“更大”。哀容会更盛,会有意放大其仁义道德和丰功伟绩。如果生前不“大”,死后仍然会“变大”。哀容也受尊敬,仇也泯灭了,债也撤消了,罪也消除了,好象一切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这好象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文明公约,细细想来,之所以这样,可能与人类在死亡面前无路可逃有关吧!

          (三)

          “秋八月乙未,葬齐孝公。”

        鲁僖公二十七年,秋季,八月二十四日,安葬了齐孝公。

        按春秋礼制,“诸侯五月而葬”。齐孝公死后不到三个月时间,齐国就“迅速”安葬了齐孝公,是有点着急。可能继任者齐昭公是他的弟弟,不是儿子,所以没有多少哀思可表达吧。话说回来了,为了早日当国君,有多少儿子都没有多少哀思可表达,更别说兄弟了!

        齐孝公死后,孝公的弟弟“潘”借卫国公子开方之手杀死孝公的儿子而自立,这就是齐昭公。齐昭公是齐桓公的儿子,他的母亲叫葛嬴。

          (四)

          “乙巳,公子遂帅师入杞。”

        鲁僖公二十七年,九月初五,鲁国公子遂率军入侵杞国。

        “公子遂帅师入杞”,按《春秋左氏传》的说法,是为了责备杞桓公的无礼(“秋,入杞,责无礼也。”)。入即入而不占有其地。春天,杞国国君刚来鲁国朝见,九月就被入侵,杞侯碰上这样的事已是第二次了。公元前710年“秋七月,杞侯(杞武公)来朝,不敬,杞侯归,乃谋伐之。九月,入杞,讨不敬也。”

        中国文化历来讲究大一统,排斥多元性。杞国国君能够来朝见,已经表明了其尊敬鲁僖的态度,把鲁国视为上国,至于朝见之礼为中原诸侯的模式还是东夷的模式,那只是一种形式而已,何必如此较真,居然因此发兵入侵杞国!按此类推,不来朝见的诸侯是不是罪过更大?那该怎么办呢?直接灭了不朝鲁的国家?人心啦,如此贪婪,得陇望蜀!

          (五)

          “冬,楚人、陈侯、蔡侯、郑伯、许男围宋。”

        鲁僖公二十七年,冬季,楚成王、陈穆公、蔡庄侯、郑文公、许僖公包围宋国。

        中国有句欲话,叫做:“墙倒众人推!”。国外个与之相对应的理论叫做:破窗效应。意思是人会找“坏”的地方发泄自己内心的“恶”。这些成天假仁假义的诸侯们,此时在日益衰弱的宋国身上来实践这种理论了。

孔老夫子在这里惟独称楚成王为“楚人”,是对楚成王的贬抑,因为楚成王先前有过拘捕宋襄公之事,现在又组织诸侯“五国联军”入侵宋国,以强凌弱,不符合孔子的仁义标准。

        《春秋左氏传》这里记载了楚国新旧令尹的贤能对比,看看挺有意思。楚成王准备围宋,派遣前令尹子文(鬬<dòu>谷於菟这应该是公元前637年之前的事吧,这一年令尹子文让位给令尹子玉成得臣,详见【闲话春秋】之三十)在睽地(楚邑,今址不详)军事演习。子文的军事演习到吃早饭的时候就完事了,没有杀罚一个人。现在的楚国令尹子玉(成得臣)又在蒍地(楚邑,今址不详)进行同样的军事演习。子玉的演习用了一天才完事,鞭打七个人,射穿了三个人的耳朵(“贯三人耳”,射穿了三个人的耳朵,这是军法。楚国刑罚分为五等:对轻罪鞭打,重些的以箭贯耳,再重的是刵<èr,断耳>,再重些的还是刖< yuè,砍脚>,大罪是刭< jǐng,砍头>)。元老们都祝贺子文有德行、能力强,子文有点自得,便请客喝酒。蒍贾(wěi,字伯嬴,孙叔敖之父,后来的楚国司马)当时还小,赴宴迟到了,不祝贺吹捧子文。子文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说:“不知道要祝贺什么。您把政权传给子玉,说‘为了安定国家’,安定于内而失败于外,所得到的有多少?子玉的对外作战失败,是由于您的推举。推举而使国家失败,有什么可贺的呢?子玉刚愎()无礼,不能让他治理军民,领兵超过三百乘,恐怕就回不来了。待到打了胜仗回来再祝贺也不晚吧?”

    《论语·公冶长》中记载,孔子的学生子张问孔子说:“楚国的令尹子文几次做楚国宰相,没有显出高兴的样子,几次被免职,也没有显出怨恨的样了。他每一次被免职,一定把自己的一切政事全部告诉给来接任的新宰相。你看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可算得是忠了。”子张问:“算得上仁了吗?”孔子说:“不知道。这怎么能算得仁呢?”(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结合前一段中蒍贾的话,就可以很好地理解孔子老先生心中那个“仁”字了。孔子老先生心中那个“仁”,是以对国家和人民是否有益为判断标准的。

          (六)

          “十有二月甲戌,公会诸侯,盟于宋。”

        鲁僖公二十七年,十二月初五,鲁僖公与诸侯会见,在宋国结盟。

        鲁国前边没有参与讨伐宋国,后来才参与以楚国为首的伐宋联盟的。鲁僖公内心很矛盾,行动很迟缓。去年向楚国“乞师”,现在不得不还人情,楚国领导诸侯伐宋,肯定是要表明一个态度的,“支持不支持我楚老大?!”就是一个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内心的良知告诉鲁僖公会,跟着楚国讨伐宋国有点不大体面,但是已经上了贼船,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春秋》在这里写得这么隐晦,把参与强盗行为写成是“会诸侯”、“盟于宋”,费劲巴力的解释,想不失大国脸面,用心良苦!

        去年,楚成王借“鲁国之邀”北进中原,新近又与鲁国的“新朋友”卫国有了联姻关系,势力范围一下子从长江流域扩展到了黄河北岸,真是“连江跨河”,风头正盛。如此发展势头,必然会触碰到同样想称霸中原的晋国的势力范围和长远利益。现在的晋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折腾个没完的晋国,而是一代霸主晋文公英明领导下的迅速强大起来的晋国,也是有梦想的国家,伟大的“晋国梦”与伟大的“楚国梦”,梦想的是同一片地方,即中原诸侯国。所以,双方必然在中原展开了利益的角逐!

        《春秋左氏传》记载了晋国的应对措施,即“晋作三军”。宋国派宋庄公之孙,宋襄公的弟弟,也是宋成公的叔叔公孙固到晋国告急。晋国大夫先轸(zhěn,首次露面)说:“报答施恩,救援患难,取得威望,成就霸业,就是这次机会了。”狐偃说:“楚国刚刚得到曹国,又新近和卫国联姻,若伐曹、卫两国,楚国必救援,那么齐国和宋国就可以免于被攻击了。”此方案一举两得,不仅有利于宋国,也有利于齐国。去年鲁国大老远地跑到楚国搬来的救兵夺取并戍守在齐国的谷(今天山东济南平阴县的东阿镇)。于是,晋国在被庐(晋地,今址不详)阅兵,建立三个军,按周朝编制,每军一万二千五百人,三个军就达到三万七千五百人。公元前661年晋献公作二军,今年晋文公又加了一军。在过去上下二军的基础上增加中军,以中军将为元帅,这也是“元帅”这个词首次出现在历史上,当代“十大元帅”的鼻祖就在这里。元帅既掌军又治民,是晋国最高行政长官。在商量元帅的人选时,赵衰表现出高风节。赵衰说:“郤縠(xì hú,亦书郄縠)可以。我屡次听到他的话,喜爱礼乐而重视《诗》、《书》。《诗》、《书》,是道义的府库;礼乐,是道德的表率;道德礼义,是利益之本。《夏书》说:‘采纳有益之言,考察有用之功,提供车服为酬。’君不妨试一下!(《尚书·益稷》)”于是晋国派郤縠将中军,郤溱(zhēn,亦书郄臻,郤臻)为佐(副帅)。派狐偃将上军,狐偃让给了哥哥狐毛而自己为佐。命赵衰为卿,但赵衰让给了栾枝、先轸。派栾枝将下军,先轸为佐。晋文公的御戎(专职司机加贴身保镖)是荀林父,车右是魏犫(chōu,亦书魏儏)。

        这是晋国称霸中原的第一方队,晋文公的最高权力中心构建完毕。在这个中心,集合的全部是精英:

        中军元帅郤縠,首次露面,此前已是晋国大夫,据说在支持晋文公即位中起了重要作用。晋国首任元帅。中军佐郤溱,可能是郤縠之弟,他的后人中有叫郤至的,是著名的外交家,军事家与堂兄郤锜叔父郤犨并称“三郤这个郤氏很厉害,在晋国四世八卿,长盛不衰。

        上军将领狐毛,上军佐狐偃。这两位眼熟,一直跟随在晋文公身边、一起流亡了十九年的两位舅舅,尤其是狐偃,字子犯,故又名舅犯、咎犯,在流亡途中起到了大管家的作用,在六卿排位时让位给哥哥狐毛,自己居其次。

        下军将栾枝,首次露面,此前也是晋国大夫,据说在支持晋文公即位中和郤縠一起发挥了同样的作用。据说是栾宾之孙,栾共叔之子,谥号贞子,也是个厉害角色。城濮之战前代文公答复楚将子玉的挑战书,甚为得体。战时曳柴诱敌,引楚军陷入绝境。崤之战前出于战略上的远见反对攻击秦军。下军佐先轸,采邑在原,又叫原轸,军事天才,后来继任元帅之职,成为城濮之战的实际指挥官。

       晋国三军分为六部分,三军将佐各率一部分,他们的位次排列以依次为中军将(元帅)、中军佐、上军将、上军佐、下军将、下军佐。除上三军之将佐共六位是六卿外,还有三位厉害人物作为候补,有点象“中央委员”和“中央侯补委员”:

        国君御戎荀林父,后来担任中行(háng)之将,以中行为氏,谥号为桓,又称桓伯林父、荀桓子、中行桓子,其父是晋大夫逝遨。

        赵衰,字子余,亦称孟子余、赵成子,谥号成季,赵夙的后代,赵盾(赵宣子,赵宣孟)之父,晋文公流亡途中的首席谋士。在决定六卿的时候一再退让,推举了郤縠、栾枝、先轸。

        胥臣,司空季子,司空是官位,掌管水利和土木工程,后来任下军佐,字季子,氏胥,名臣,食邑于臼(臼即臼衰,晋地,3年前出现过,位于今山西运城市盐湖区谢州镇西北),亦称胥臣或臼季。

        晋文公流亡生涯一结束,一回国当上国君,就有意识地训练民众,过了两年,就想使用他们。子犯说:“百姓还不知道道义,还没能各安其位。”晋文公就去勤王安定周襄王的君位,回国后致力于利民,民众就各安于他们的生活了。晋文公又打算使用他们,子犯说:“民众还不知道信用,还不能十分明白信用的作用。”于是就讨伐原国以展示信用。民众做买卖不求暴利,明码实价。晋文公说:“行了吗?”子犯说:“民众还不知道礼仪,没有产生恭敬之心。”于是举行盛大阅兵以展示礼仪(指被庐的那次军演),设立执秩之官,规定官员的行为准则。等到民众不惑了(明白事理,明辨是非,不致遇事迷惑),然后才使用他们。(晋侯始入而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义,未安其居。”于是乎出定襄王,入务利民,民怀生矣,将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信,未宣其用。”于是乎伐原以示之信。民易资者不求丰焉,明征其辞。公曰:“可矣乎?”子犯曰:“民未知礼,未生其共。”于是乎大蒐以示之礼,作执秩以正其官,民听不惑而后用之。)

        现在,晋国全民动员完毕,军队改革到位,于是,晋国开始行动了,赶走了戍守在谷的驻军(不知道是鲁军还是楚军),解除了诸侯(主要是楚军)对宋国的包围,一战而霸(指明年的城濮之战),这都是文公的教化(“出谷戍,释宋围,一战而霸,文之教也。”)。

读点春秋,知点礼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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