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铎书法中的美学思想浅析

不易齋2 2020-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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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我们探讨了王铎其人，“艺术源于人生的苦闷”，人生际遇对于书艺的潜在影响；其次，王铎的书法，风神300年，之所以能一任挥洒，也是有其原因的；再一篇则探析了王铎的技法：笔法、字法与墨法。

本篇为王铎评传之四，我们将来深入剖析王铎的美学思想根源：

明末清初，文人士大夫多不愿参政入仕，而选择归隐山林或寄情于诗情画意，自由、开放、浪漫的人文思想造就了那个时代独特的艺术特色。王铎虽身居要职，却一直有归隐之心，他在作品中体现了这种思想。

王铎题跋赵佶摹张萱虢国夫人游春图

辽宁省博物馆藏

尊羲献、尚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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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铎在临《淳化阁帖》“拟古体”之题注中说：“（拟古体）拟者，正为世多不肯学古，转相诟语耳。不以规矩，安能方圆。”意思是，古人的书法，应当是学书者自觉遵循的规矩，是书法的规律所在，如果不从古法学起，书法也难以成器。

王铎自己也身体力行，在所临《淳化阁帖》与山水合卷尾王铎自言：“予书独宗羲、献。即唐宋诸家皆发源羲、献，人自不查耳。”王铎认为，虽然没有很多人察觉，但唐宋的众多书家都是从羲、献这个源头发展而来，羲、献是当之无愧的宗师。王铎自己的作品正是这种思想的体现。

王铎《临淳化阁帖草书卷》1644年作

27×191.5cm

他从十三岁开始练习王羲之《圣教序》，尝自言：“《圣教》之断者，余年十五，钻精习之。”在他的作品中，有大量临写羲、献的作品，并且都形神兼备。王铎还曾说：“予书何足重，但从事此道数十年，皆本古人，不敢妄为。”

王铎学二王重在笔法、骨力的强化锤炼，注重提炼飘逸中的雄强力度，他在吸取中扬弃，以确立自家风貌为突破口，在似与不似之间创造出一种雄强的书风。这也为他日后书法的峥嵘风貌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取米芾、创新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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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铎并非要求机械师古，而应当在古人基础上有自己的创新。正如王铎自己长年累月地学习二王、东晋，“饮食梦寐之”，甚至做到“如灯取影，不失毫发”，直到他从最得二王精神的米芾获得了启示：“米芾书本羲、献，纵横飘忽，飞仙哉！深得《兰亭》法，不规规模拟，余为焚香寝卧其下。”

“不规规模拟”使王铎打开了二王宝库的新天地。如果王铎没有体悟到“不规规模拟”的妙处，而仅有他之前的“如灯取影”般的学王之作，恐怕就没有今天书法史上这浓重的一笔了。

王铎中年行草的转折，正是以米芾为核心而上参唐人诸家的。在此基础上，王铎才能够熔炼出自己书法的峥嵘气象，胸有成竹、自成一家。转益多师、临池不辍正是王铎取得成功的武器。王铎也通过自己的实践，证明了自己思想的合理性。

王铎仿米芾笔意手卷陈思王三颂 1649年作

27.5×198.5cm

除了要求自己在传承中求变，王铎也对美提出了新的要求。其晚期的作品中充满的是怪、力、乱，可见他早已不是一般地向往“似散不散，似乱不乱，左之右之，颠之倒之”的境界了。

在其书法中，快意带动力的渗入，使作品气象澎湃，带有力的美感，令人回味久久。无怪康有为形容王铎书法“飞腾跳掷”；钱谦益也说他：“蝇头小楷，擘窠狂草，风雨发作于行间，鬼神役使其指臂”，极言其书法的恣肆狂放。

反传统、重抒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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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铎虽出身于诗书世家，但“过犹不及”、“温柔敦厚”这些一脉相传的传统，却没有在王铎美学中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记。也或许正是对传统长期压制、窒息自由、吞噬天才的不满，反而产生这样彻底的要冲破束缚的努力与呐喊。肯定的是，王铎这样的反传统精神，并不属于偶然。

王铎行草书赞谢安书轴 1651年作

236.6x52.2cm

安徽省博物馆藏

王铎本身就生活在明末清初这样一个纷乱的时代，许多矛盾交织斗争着，造成了人们的心理极度不平衡，在文人和士大夫中，自由的空气极为活跃，文学艺术上也出现了各种思潮。在书法领域中，则出现反映自由主义和个性解放的新浪漫主义，冲破古典主义和“中和”美的范畴。

作为这一新潮的先驱是祝允明，他在官场仕途失意以后，玩世不恭，甚至精神变异，表现在书法上则是扯下风骨烂漫、天生纵逸的帷幕，出现一种狂怪，甚至丑俗的东西，冲破了传统和谐统一的“中和”美的范畴。后来的陈道复，以其飞舞跳荡的行草书，反映出自由解放的强烈个性。被称为“八法之散僧，字林的侠客”的徐渭，以他横涂竖抹、奔放苍劲的线条，突出了他的审美情趣。还有张瑞图、黄道周、倪元璐都是强调个性，重视抒情性，反映出对传统和谐统一的“中和”美学思想的各种不同程度的反抗，形成一种以狂怪当中不失雅逸的浪漫主义抒情派的色彩。

王铎就是在这种氛围中成长起来的杰出书家，并成为反传统的接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