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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良启 | 往事琐忆(之一)

 醉歌文苑 2020-10-20

往事琐忆(之一)

作者:朱良启


生活中往往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人的命运。

在学习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一文时,文中的几句话和文章的主旨使我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两句话是“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指的是一个国家内部如果没有正直之士辅佐,外部没有敌国侵扰,常常导致一个国家灭亡。孟子很有远见的得出结论:忧患使人生存发展,安逸享乐使人灭亡。关于这个规律,对一个国家、集团、个人而言概莫能外。人生于世,生活中有没有对手和压力,如何对待对手和压力事关人生前途命运。

还是在我十岁多点的时候,就身不由己地卷入了一场无声的“较量。”当时是1983年前后,淮北农村的土地承包才起步没多久,还在分成互助组阶段,我正上小学五年级。我们家和几户人家分在一个组。这几户人家的男主和我父亲都是一个祖母的,真正的近亲,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同属被歧视的对象,互相扶持熬过那个时段,现在政治宽松,经济放开,正好可以一起齐心协力致富奔小康。刚分成组的时候,也确实是这样,大家在一起开心快乐地劳动,田野里常常传来爽朗地笑声。我家所在的小组有和原先在阶级斗争中占上风的另一组竞争过日子的心思,这也可以理解,阶级斗争的遗风犹存,而且大人的做法言论也影响了孩子,从村里的孩子分成互不玩耍,有些敌意的两个阵营就能看出来。

但是齐心协力的好日子并没有维持太久,大概两年多点,我作为孩子也能看出劳动的时候,笑声少了,与我们家同组的几家近亲脸上有时现出不情愿的表情。慢慢地从父母的言语里我听出了一些端倪:那几家是亲弟兄四人,我们家又隔一层。他们劳力多,我们家人口是多,但我父亲在外教书,很多时候不能参加劳动,孩子又都在上学,在做农活时不能出全力。特别是犁地打场这样的主要农活我们家没有人来干,而分粮食时是按人口分的。这样一来,显得他们弟兄几个出力白为我家干活,所以对方不高兴了。矛盾开始出现,开始我父母尽量隐忍,努力多干活,并让我们只要放学回家就要上地里帮助干农活,而其他家人的孩子则不需要下地。另外初分组时,我们组共同的三头牲口是由他家老大一人饲养的,他原来就是队里的饲养员,一直住在牲口屋里,现在家里也没房子住,就接着干这活了,一年下来多给分些粮食就行,现在他们一家提出,老大一人喂养牲口太累,要求我们家出人。这对我们家而言还真是难题,我父亲带着我哥在外住校,平时不回家,家里其实我母亲带着我和一姐一妹在家,天天都要上学,但他们既然这样说了,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办法,母亲便让12岁的我天天帮忙照顾牲口,需要帮助铡青草(干草在空闲时一次铡许多),朝淘草缸挑水,有空淘草喂牲口,晚上守夜。可是事情的发展没有因我父母的好意而好转,裂隙进一步扩大。

在我父亲近亲的弟兄几个中,老大媳妇死的早,单身。老二两口子属于笑面虎,表面一脸微笑,实际上心眼最多,出主意的基本上是老二两口子。老三稍微敦厚些,但媳妇好强,说话做事喜占上风。老小的媳妇来的晚,为人泼辣,和别人吵架喜欢可着嗓子嚎叫,村里人称“挑天鬼”,意思是敢于向天挑战的冒失鬼。她又没上过学,处理事情简单粗暴。所以打破“联盟”的第一枪是由老小媳妇开始的。当时我家和老小家是前后排,农村人家多数在屋后种点菜,老小媳妇借口我家的鸡啄了她家的青菜,把我家一只母鸡打个半死,并上门要说法,我母亲搞不清真假,也没说什么,反而给她赔礼。其实这种情况在农村常有,一般是通告一声,双方都加强管理即可,不能下毒药或打死家禽家畜的,因为正常人都明白“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邻居相处不能把事情做绝,要留后路。可不久我家的一直山羊又遭受了沉重打击,还是“挑天鬼”干的,这回借口是山羊啃了她家的树皮,她把我家山羊的眼戳瞎了,看着哀号的山羊惨样,母亲忍不住抱怨“挑天鬼”下手太狠。不料对方仍然不依不饶,吵闹不已,扬言下次再有禽畜冒犯,打死不饶。

   

正巧,我三姐周六回家,看到这种情形,忍不住上前论理,对方欺负我三姐年轻,开始连吼带骂。我父亲也家来了,见此场景,一面让我三姐回家,一面也以兄长的身份让对方不要这样得理不饶人,能让人处且人。不料对方压根不理我父亲的劝说,反而更加暴跳如雷,大呼小叫,说我们一家子一起欺负一个妇女。于是乎,他们其余弟兄几个好像早有预谋似的一拥而上,大吵大闹,连他们的母亲,我父亲的亲婶子已经70多了,平时我一直敬爱的三奶奶也出来了,拖着颤巍巍的身子,哭骂着我父亲,说我父亲欺负他儿子。搞得我父亲都不知道如何给她解释。12岁的我还是个头矮小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在那一刻,我对世界,对所谓的亲情产生了怀疑,这是我平时尊敬的叔叔婶婶奶奶吗?我们不是一起患过难的一家人吗?后来我在读到《平凡的世界》中的一段文字时,心有戚戚。作者路遥这样评价亲戚:“人和人之间的友爱,并不在于是否是亲戚。是的,小时候,我们常把亲戚这两个字看得是多么美好和重要,一旦长大成人,开始独立生活,我们便很快知道,亲戚关系常常是庸俗的,互相设法沾光,沾不上光就翻白眼,甚至你生活中最大的困难也常常是亲戚们造成的。”路遥的话虽然有些偏激,但生活中又何尝缺少这样的事例。

当天一直闹到半夜,对方终于图穷匕见,露出了真实意图,提出不再和我们一家合伙种地了,要分开单干。当时政策也已经允许单干,面对这个局面,我父母也知道了对方的真实想法,强扭的瓜不甜,我父亲说“树不在树底下,人不在人眼下。”意思是不能在别人的歧视排挤下过活。干脆利索地同意了对方的要求。于是很快地我家和他们把土地牲口农具分清。我记得很清楚,时间是1984年的初春。我父亲调回到附近的学校,能天天回家做活,我们兄弟姐妹一边上学,一边尽可能地帮助干农活,我基本能独立地照顾我家的一匹骡子。但是因为这场变故,双方关系明显生分了许多。大人之间还说话,但孩子之间却不在一起上学或玩耍了,艰苦的环境使人早熟。双方的土地是连着的,如果碰巧都在一处干活,除了大人之间简单的招呼之外,便是双方急促的做活动作和声音,里面含了竞争和不服输的意思。这种做法此后成为我性格中不再分离的一部分,做事急躁、全力以赴,不服输。(后续)

作者简介

朱良启 ,男,现年47岁,毕业于安师大中文本科,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现任教于烈山区淮北七中。淮北市作协会员,烈山区作协常务理事。2014年开始散文随笔写作。先后有二十多篇作品在省市区获奖。在省市报刊、网络媒体发表文章一百八十余篇,四十万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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