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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毕业那年，我16岁。当时是人民公社化时代，生产队社员集体出工，农村家庭主要靠挣工分养家生活。正值高中未下录取通知书暑假期间，我想到队里挣几个工分，为家庭增添些劳动日，自然也能减轻些家庭负担。 那时候，队里的农活很多，一年四季不识闲，担粪的，锄耧的，赶车送粪的，改茬种植的，队长巧指派，社员人人有事干。我一个小学生，几乎没有什么农活得以插手。但我不死心，不想闲在家里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吃匠，就斗胆找见队长，央求他给我安排点农活干。由于小孩子干大人活，挣得是小人分。活不少干，队里还能省下工分。省下工分就是积累资金，资金积累越多，年终社员劳动日的分红就越高，所以队长痛快地说：“你替你爸赶车送粪吧，我给你爸重新安排一项农活。” 我一听高兴地几乎跳起来，哼着小曲，一溜小跑回到家告诉父亲。父亲说:“你想赶车是好事，但赶车是技术活，你可不敢小瞧啊。”我满怀信心地说：“可以试一试。”心里却想，赶车就是把牲口套在车里，车里装上粪，让牲口拉车，人牵着牲口，把粪送到地里去，有什么难的? 说干就干，吃罢早饭，父亲和我一齐来到饲养院，他到圈里把他赶的马牵出来。这匹马刚烈彪悍，一出圈，浑身抖擞，趾高气扬，我父亲大喊几声“哦、哦、哦”，它才顺从下来。父亲把它牵到一口盛满水的大锅前饮马。父亲说干活前需让它喝够水，预防拉车中途口渴心烦干活不专心。这马一到锅前，其它牲口都不敢近前喝水，就是有正在喝水的牲口也张惶地离开。父亲赶的马一副飞扬拔扈、盛气凌人的架势。然后，父亲取来牲口的套具，把垫膀和套项套在马脖子上，把后鞦搭在马屁股上，让牲口调进车辕里，系好套项上的扣养，把缰绳拴在马头上，备车就完成了。 我们装满粪，牵着马，向收割完的麦地进发。一路上，父亲边操作边教我，要牲口向左拐喊“咧咧”，向右拐喊“哒哒”，向后退喊“哨哨”，要牲口停下来喊“吁吁”。父亲言传身教我一一记住。以后几车，我亲自赶马，父亲当教练，都非常顺利。我心想，赶车送粪，与马为伍，既挣了工分又有兴趣，真是好事一件。又想赶车送粪，简而单之，这个暑假能拿到赶车的毕业证了。 下午，我不要父亲帮忙，独自一个赶车送粪。一路上很顺利，到了地里开始卸粪时，大概是没有大人的力气大，或许是扒粪用的锄笨劣不服手，也可能是劳动不熟练，紧赶慢赶就是赶不上大人们卸粪的速度。他们都卸完粪赶牲口掉头回返，而我还有半车粪没有卸完。 这时候，我的马一瞅见其它车往回返，不管你主人想什么，不管车里的粪卸完没有，立即驾车掉头追赶回返的马车，我连喊“吁吁吁”，但马置之不理。不行，我只得停止扒粪，到前面牵住马头，让马停止前追。马站住后，我放开手到后面扒粪。还没有扒几锄，马又往前追。扔下锄，我又跑到前面再牵马。马站住，我又跑后面扒粪。马又追，无奈，牲口一边驾车往前追，我在后边一边往下扒粪。扒完粪回头看，大人们卸的粪是一车一堆，齐齐刷刷，我卸的粪是一溜一道，遍地撒拉。 为了及时改茬麦地,按节令复播麦茬豆，保好一年收获两季，队长来地检查送粪情况。看到我扒的粪，半开玩笑半批评地笑着对我说：“载粪人遍地乱扒，撒粪人还用再撒?你载粪一个顶俩，比贡献数你最大。”这样，每次卸粪都让我陷入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 我怏怏不悦，下工回到家里把情况告诉了父亲。他说：“你没有注意到，我们大人在装粪的同时已把扒粪的锄装在车里，到地里卸粪时，用力拉锄顺势将粪拉下半车，省工省力。你不知这个办法，一锄一锄往下扒，力气再大，速度再快，也赶不上他们的速度。”从此我掌握了要领，以后，就顺理成章了，再也没有卸粪发愁、卸粪尴尬的局面了。 还有一次，卸完粪往回返，不知何因，前方堵车，一遛载粪车停下来。趁停下不前之际，我的马瞅准路旁几束鲜嫩的野草就去啃吃。可能是扣鞅没系好，它竟然甩掉笼头，挣脱疆绳，从车里跑出来赤祼祼奔进田里。我顿时傻眼了。其他人一看我的牲口跑了，迅速赶过来帮忙，又吆喝，又围追，但马就是不听，人一靠近它，它就四处狂跑，真是脱疆之马，放荡不羁。我急得要哭了，万一收不回马，挨队长骂是小事，跑远了，找不见了，我怎交待?这时，一位常年赶车的老农说：“算啦，不用管它了，说不定我们的车都走开，它跟着就来了。”果然，前方堵车疏通，送粪车依次前行后不久，它在后面跟着来了。这样我才靠近它，拴好笼头疆绳，系好扣鞅，备好车往回返。这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好赖是有惊无险。 打那以后，我时刻向老农请教学习，专心赶车技术，不断摸索马的习性，赶车成了一流水平。队长说我是赶车好把式。直到某一天，我接到了高中录取通知书，才依依不舍放下马鞭，投向了新的学习生活。 时间像奔驰的火车，一晃眼五十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少年往事，记忆像翻腾的江水冲出闸门，滔滔不绝…… 长子老乡点下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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