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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神秘主义之诺斯替主义

 置身于宁静 2020-10-21
西方神秘主义之诺斯替主义

回看的意义

我们正趋向的,可能正是我们曾经执意远离的。浅知而未获全貌,无知亦为武器。

思想的演化没有我们预想的那般真如。在哲学史上,大哲们不止一次跳脚到神秘主义或转投向一神教。攫取正统地位的利用权势抹除不利信息或是对异己扣以污名。在《别想摆脱书》一书中,艾柯(Umberto Eco)介绍了古罗马人发明的“除名毁忆”(damnatio memoria)之刑。元老院投票表决通过,判罪之人死后,其相关的一切都会予以销毁,包括官方的文字记载,公共场合的塑像等等。历史中许多神秘主义者们选择匿名,托名或是构造密文小心翼翼的周旋,这也恰坐实了其传统的隐秘特质。神秘主义在20世纪60年代以崭新之势,为世界所悉,这是一种东方的和西方的交汇。其积极的和消极的方面都被时代选中而无限放大,如何处置变得模糊化。在科普语境中拒斥的,正在为前沿科学家所着迷。相信外星人存在的科学家与笃信福音的基督徒何如?在此断无明晰的结论,但澄明其来源和内涵有助于我们作出更好的选择。20世纪更多的学者尤其是史学家开始从这个被历史有意隐去的部分入手,重新认识过去。众多其他学说在愈加丰富的材料中,解读出了有益于当下的方法。

宗教和哲学研究依然充满议题,科学留有缝隙。今天信息过度冗余,很多正确的知识落入了历史的垃圾堆,过去匮乏而招致的灾祸,而今却因太多丰腴无法触及。概念的表层和运作的形式体系是可以瞭望的,但其实际仍是不为人知。对唯科学主义的批判反思连同科学一起发展,但是这种审视在消费主义主导下变得无足轻重。今天人们对钱欲和权欲的钟情,让知识与权利更加紧密地结合,区块链和人工智能产业的泡沫正缘于这种不当的助推,大众沉浸在对进步和科学的想象中。人们陷落在新的宗教狂热和神秘主义氛围中,这是个难捱的循环。上世纪一些学者,比如埃里克·沃格林(Eric Voegelin)就发现这种知识和权利的沟回。不同于福柯,他对政治学的洞见,一如他书名所提”历史与秩序”,于是诺斯替主义成为一条极为重要的追溯线索。

诺斯替主义氤氲的时代

一个适用于所有民族的共同的、历史的自我认知框架。现在看来,这个世界历史的轴心位于公元前500年左右,它存在于公元前800年到公元前200年间发生的精神进程之中。那里有最深刻的历史转折。我们今天所了解的人从那时产生。这段时间简称为轴心时代。

——《历史的起源与目标》(雅斯贝尔斯)

轴心时代,原初天空与大地交媾的叙事,让位于先知和沉思者,但这并不意味着神话迷雾就此退散。脱自希腊神话的酒神崇拜仪式,是后来悲剧的雏形,对苦痛和悲剧的挣扎和反思,希腊城邦诸民有不同的反应:有教养的上层人士在思辨和践行中发现了哲学;而下层人士带着束手的镣铐沉溺在神秘教派和先知预言中,借由神秘体验和地方信仰说辞获得心理慰藉,神话依旧是供挑选的素材。两种形式之间并不是铜墙铁壁,但哲学并不在后者的解释工具候选名单中。《伊利亚特》为枕边书,亚里士多德为老师的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其对外的征战原初就带有一种回望希腊的敬意,这在其治下得到一定的呈现。一个人身为希腊人,不是因为他的出身,而是因他所受的教育。这样一种说辞使得被征服的诸民族热切的接受新的身份,希腊语成为地中海沿岸通用的语言,埃及的亚历山大城,成为另一个文化中心。紧接着,原分属波斯的、叙利亚的、巴比伦的埃及的和巴勒斯坦地区的传统得以一种系统性的,希腊式的思辨方式帮助地方的信仰跨过狭海,落入新的土壤,焕发生机。在马其顿王国衰落后,诺大的辖域并入罗马帝国的版图。罗马帝国的统治哲学是恩威并施,罗马神话是希腊神话的翻版,罗马帝国打击迫害外来信仰,同时又保持着周期性的克制。罗马帝国也有自己的信仰,他们早先从雅利安人那里继承了太阳神崇拜,即密特拉教。

基督教和诺斯替主义的异教之争

福音一路从东方的要道,抵达罗马帝国的心脏并扎根。犹太先民出埃及到达应许之地,犹太教派的一支出希腊,成为罗马帝国的代表,迈向“千年王国”,如今基督教是全球信仰人数最多的一神教。但在基督教早期,教父们内外交困,罗马统治带来的威胁远不如异教徒。当基督教坐稳宝座,余下便是对异教徒无休止、惨无人道的迫害,那是中世纪宗教历史的基本构成。神秘主义便是多次以异教身份出现的挑战者。

西方神秘主义是被拒知识的统称,这在理性主义和基督教神学的发展历程中被反复归类、确认。神秘主义发展的第一个高潮出现在希腊化时期,名曰诺斯替主义,其是被建构起来的他者,是一个流派的集合,但是在基督教的教父看来具有一致性。诺斯是希腊语“gnosis“的音译,意为”灵知“,他不是我们可以经验的知识,而是一种超验的智慧,我们可以通过他了解宇宙的本质,并以获得拯救的手段。早期教会的教父把诺斯替主义出现的原因归结于对希腊哲学的误解和滥用,现代视角的学者们提出了诺斯替的古埃及赫尔墨斯主义起源,巴比伦起源和古波斯的琐罗亚斯德主义起源。诺斯替主义在神秘主义的历史中占到了很大的比重,和传统神学缠绕千年,不断从外部和内部出现。作为宗教的诺斯替主义派系,其涌现出的大师对灵知系统化的解释,似也对应传统神学家的诸多观点,尤其是在基督教草创期教父作的见证。因而哈纳克才会说诺斯替主义是“基督教急性的希腊化”。

系出东方的诺斯替主义和基督教发展过程中的冲突,可以从怎样看待神正论上一窥究竟。神正论主要研究上帝的存在证明以及恶的起源与意义问题。在基督教的视野里世界是充满罪恶的地方,只能通过至善全能的上帝的引导,人类才能得以拯救。末世论和拯救论来源于犹太教或者说扎根在更古老的东方文化中,当然这里的东方文意上还是说希腊的东部。信仰和启示是在教义中被反复提说的要点,和上帝三位一体等思想都是为神正论做的必要说明。诺斯替主义不同流派贡献了不同的思想和传统,究其一致的认同来说,他们抱持着一种观点,就是:有两位神,一位是怀有敌意的创世者(Demiugen),另一位则是至高神。人由三部分构成:肉体、魂和灵性。人分有至高神的神性,也即灵性,人的终极归宿在至高神的殿下。物质世界是由至高神的流出体移涌(Aeon)所创造的巨匠造物主(Demiurge)缔造的。世界是一个牢笼,人是至高神的异化产物,是世界陌生的、无知的和麻木的异乡人。至高神处在世界之外,但是保留了人重新回到至高神那里的通路,那便是通过获取灵知。于是至高神担当了拯救者的角色,抑或是说人自己本就是拯救者。于此诺斯替主义透露出了反宇宙和宗教二元论倾向,上帝变成了邪恶的“Demiugen”,灵知是少部分人的特权他们通过秘传的方式获取,人可以通过特殊的内省方式完成救赎,无需使徒和启示寓言的引导,这对基督教的捍卫者来说是棘手的问题。

早期的诺斯替主义者坚定认为通过内省反思的特殊方式可以企及。而在后来发展的过程中,尤其是亚里士多德思想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下,人们认为物质和精神可以通过一定方法进行转变。这在中世纪表现为对炼金术和哲人石的痴迷,在寻根问祖之后,把炼金术的起源归到了古埃及的赫尔墨斯主义身上,其恰又被认为是古代诺斯替主义的来源之一。

巨匠造物者(Demiurge)一词早出现在柏拉图《蒂迈欧篇》中。灵魂一词的提说早见于毕达哥拉斯主义者的文献,而后在柏拉图的哲学思想也有其踪迹。基督教也借用了巨匠说以及关于理念世界的概念,设想有精神和物质两个世界,奥古斯丁在面对异教挑战时写就的《上帝之城》便是柏拉图哲学思想和基督教思想融合的集大成之作。诺斯替主义综合了柏拉图的形而上学思想和新柏拉图主义普罗提诺的太一与流溢说理论,为其润色。诺斯替主义关于创世的宗教二元论,可以追溯到古波斯的琐罗亚斯德教(袄教),在其宗教思想中认为有光明和黑暗之神进行一场永无休止地战争,而作为信徒他们投身到光明的一方,在宗教的遗留材料中,对过往是一段充满戏剧性的场景描述。而后本土出现的摩尼教继承了极端二元论的精髓,摩尼教也被部分学者认为是诺斯替主义的一个代表流派,但是主战场不在罗马帝国的中心。关于拯救的问题,似是早期犹太教派别的论调。

诺斯替主义在与基督教关于罗马帝国的代表之争中落败,众多的流派思想谨守着反宇宙论和二元论的基础,不断为其丰腴内容,但在逐渐凝聚靠拢的基督教教父们眼中,这只不过是对神话,传统、形而上学乃至旧约的随意摘取和扭曲。

诺斯替主义和基督教都是浸润在东方思想传统和希腊哲学后,结出的果实。最终基督教代表的使徒和启示神学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随后随着罗马帝国的崩溃、拜占庭的崛起、伊斯兰教的出现和犹太教左进,这种原生在希腊和东方的宗教思想依然健硕。先前由于纷杂而陷落的诺斯替主义诸思想倾向,反而在诺斯替主义被板上钉钉迎来了新的发展。中世纪对基督教的异教徒来说是黑暗残酷的,但占星术、魔法和炼金术的系统实践,让神秘主义进入新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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