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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聆丁善德先生的《黄浦江颂》

 六零后声乐往事 2020-10-22

关于《黄浦江颂》以及陈聆群先生的文字

丁善德先生的声乐作品鲜走普罗路线,完全经不起“旋律上口”的考量,有这方面执念的朋友,看到这儿请抓紧移步,别浪费时间。

这标题是我为了发订阅号改的。陈聆群先生原文标题叫《<黄浦江颂>重聆漫笔》,属于学术著作,论证和分析得非常仔细,是当下注解丁善德先生这部合唱最详实的文字。但是如果全文都拿过来发订阅号,篇幅就太长了。我的本意还是为了发录音,所以删减了不少文字。

2019年12月我发过一篇《黄浦江颂》录音的图文。有读者留言提醒我录音错用了,我这才注意到这部合唱居然中唱发行过两次。本图文中用的录音,首版录音的两个音轨是我朋友从老唱片上拾音制作的,噪声比较大,但是不能再降噪了,怕损失了真声的效果。八十年代的录音,母带应该是损坏了,个别地方音轨失真。

tonglinghua

陈聆群(1933.1--2019.2)

生前为上海音乐学院教授

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音乐史

时光是一个神妙的净水器,它滤去苦涩杂质,而将纯净甘甜的清泉留给人们。

重新聆听了丁善德师于1958年谱写的大合唱《黄浦江颂》(作品编号  14),浮现在我脑海的,就是上面这句话。

1958—1991,历史跨过了三分之一世纪。在这三十多年里,黄浦江畔上海滩上不知鸣响过多少或庄或谐的歌声乐章?而到了90年代的今天,其中究竟又有多少,能够经得起受过波谲云诡的历史大潮荡涤的人们,重新聆听和挑剔?!
《黄浦江颂》却不同凡响。
尽管我们今天能够听到的,仍是当年由葛朝祉先生指挥,董爱琳女士和温可铮先生独唱,而由上海合唱团、上海广播乐团、上海交响乐团和上海音乐学院联合演出所录制的唱片音响;即使是另一在80年代由司徒汉先生指挥上海乐团所录制的新的音响,除了更换了演出者和改动了歌词中的个别字句之外,一切也都保持着1958午原作的本来面貌,但它听起来却犹如新作,并没有因时光流逝而使人产生恍若闻见隔世之音的感觉。

《黄浦江颂》首版唱片封面

《黄浦江颂》的创作正处在1958年那种热得发烫的氛围中,而且从表面上看,似乎也正是当时通行的一项“上面出题目、作家赶任务”的创作。但它的写作过程与完成结果,却与当时某些同类的创作大相径庭。我们看到作曲家在热情响应“写上海”的号召,而且主动提出“用大合唱的体裁,通过写黄浦江的变迁来反映上海的今昔”的创作设想,又找到志同道合的合作者以后,并没有像当时风行“大吹大擂”的做法那样,而是不声不响,老老实实地下码头、访工人、看资料、深入生活,然后才有情有致地同诗人一起具体构思作品,一气呵成地谱写出整部大合唱的初稿。1959年初,在重庆到武汉的长江轮船旅途上,他最后完成了《黄浦江颂》的配器。一部大型体裁的音乐作品,从酝酿到完成用上这些时间,本来是正常的,但在那个人人都恨不得一口吃成一个胖子的年月,却是难得的“慢工出细活”。于是,我们便看到了这样的结果:《黄浦江颂》没有像当时某些被吹为“放卫星”的作品那样,成了“写得快、唱得快、忘得快”的流星,而是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成了为数不多的升起在“大跃进”的年代,而至今犹不失其光辉的真正的明星。

丁善德在衡山路2号寓所(1980年春节)

《黄浦江颂》的基本构思,走的是以一条河流为背景,反映历史与现实的路子。不能不看到,写作起来也存在着落进俗套的危险。
譬如可以设想:
作曲家不妨采用浦江号子作为音乐主题再引上几首浦江风光的民歌小曲以作对比:写到斗争历史,则可以从众所周知的与上海有关的历史歌曲中采撷若干名句,化合化合,再生发生发最后,再加上一段“浪漫主义”的畅想,歌唱黄浦江成了“天上银河”……;如此这般,便可以把作品弄得蛮像煞有介事。
这样做当然比较省力,甚至还很讨巧(很可能被评为“既从生活出发,又不离传统”和“坚持了‘三化’与‘两结合”’等等);但这种按上海人流行俗语可以称之为“大兴”的“创作”,其价值究竟如何是不言而喻的。遗憾的是这样的“创作”不仅过去不算少见,即使在今天,似乎也仍有人在重蹈覆辙。

潘思同的水粉画 《黄浦江边》

《黄浦江颂》的创作当然没有去走这样的“捷径”。我们听到:  全曲开门见山,  由圆号、小号先后奏出的便是贯穿于整个大合唱的主导主题,合唱也就从这个主题开始:

这是一个气息宽广,兼具歌颂性与号召性的主题,而其实它只是一个大三和弦拉开节奏和旋律化的进行,初听起来似乎并无独特之处。但随着它的不断展衍,我们便可体味出,作曲家提炼和采用这样一个高度浓缩的主导主题,并把整个大合唱的音乐发展建立在它的基础之上,确实是有深意存焉!这个看似平常却具有现代气息和开放性的主题音调,来得贴切和独具特色。采用这个主题音调的好处,还在于它为这部歌颂性的大合唱,定下了开朗、明快、欢畅的基调:而且它也符合这部交响性构思的大合唱,其主导主题应适合于作多方面发展的要求。

首版《黄浦江颂》录音,拾音自唱片 M-134 

上海合唱团、上海广播乐团、上海音乐学院合唱队演唱

上海交响乐团演奏

指挥:葛朝祉

女声领唱:董爱琳  男声领唱:温可铮

录音时间约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

《黄浦江颂》通篇没有采用任何一句历史的或民间的既成音调,但我们从例如:女中音独唱诉说黄浦江开发前历史风貌的民歌风叙述性音调,男低音独唱控诉黄浦江遭蹂躏的深沉、悲愤、带有朗诵性的音调,由乐队开始而以合唱推向高潮的铿锵有力的进行曲音调,都可以准确无误地感受到音乐所要表现的特定的生活场景和时代情绪,从而生发出神游于那过去年代的遐想。

不借助于任何现成的外在的东西,去廉价地赚取可能只是“看图识字”式的“联想”,而其音调、节奏、韵律、声势,却无不使人感受到特有的时代气氛,引人产生明白无误的联想,这是—种大手笔:只有对历史上的和生活中的艺术原枓矿藏,开掘得很深,储备得很足,而又具备着高超的分解、化合、冶炼、锻造的真功夫,才能做得到。

《黄浦江颂》再版 录音

司徒汉指挥 上海交响乐团与合唱队

女声领唱 靳小才

男声领唱 殷承基

在《黄浦江颂》挥洒自如的音乐笔法中,给人留下尤为突出的印象,是作曲家对调式调性发展手法和赋格段的精彩运用。对此,在丁善德的音乐创作——回忆与分析》一书中已有详尽剖析。

丁善德师曾经这样说:“聂耳和冼星海是中国革命音乐的先驱,其贡献是应该肯定的,问题是我们今天活着的人应该对他们的成就有所发展,这是人民群众越来越高的精神生活的需要给我们提出的要求”,为此,他把自己的主张归结为“各种形式的作品都应该向其深度和广度发展”。这是一个深思熟虑、目光远大的号召,也是一帖切中要害、对症施治的良药;同时,也使我们进一步领会了《黄浦江颂》在大合唱创作方面所追求的更高更深更广的艺术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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