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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看点“野史”

 江北大汉 2020-10-22
在很多人的认识中,“小说”与“历史”是两码事,亦即前者属于虚构性质的文学作品,而后者则是属于写实性质的文字记录。但其实有一类被称之为“小说”的文字,并非虚构,而是实有其事,其真实性未必在那些被标榜为“历史”乃至“信史”的典籍之下,这就是中国古代的“笔记小说”——当然是广义性质的笔记小说。或者说,这类“小说”大多生动有趣具有相当的可读性,而其史料价值更是未必就在后者之下。
我手边就有这样一套书籍——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四卷本《明代笔记小说大观》。该书收录了明人所撰的《寓圃杂记》、《菽园杂记》、《涌幢小品》14种“笔记小说”,共约260多万字。这些“笔记小说”的作者,有宫中太监,有朝廷首辅,有地方行政官员,还有学者文人等等。鉴于他们的身份的特殊性,因此,从他们记录下来的文字中,我们约略可以窥见昔日很多正史所不载的人与事。而这些人与事,对于正史可以起到辨正与补缺的作用。
举例说,众所周知,就明朝历史来说,“倭寇”为虐东南沿海乃是一段绕不过去的历史。但是,昔日的正史中,似乎对于倭寇到底是怎么兴起的大都语焉不详。然而,从沈德符的《万历野获》卷十二“海上市舶司”一章中,我们可以了解到以下事实:一,官府实行海禁,给地方上的豪门大家提供了绝佳的发财机会,他们与倭寇暗地里多有勾连;二,最初之时,这些地方上的豪门大家与日本人也不过是简单地进行海上走私贸易,但到后来,随着贪欲的膨胀,前者对后者巧取豪夺,长此以往累积起的愤怒,让后者对前者忍无可忍,终于兵戎相见;三,对于这些事实,有些朝廷命官了解具体情况的,但是他们往往选择知情不报。同时,其它若干笔记中则告诉我们,所谓“倭寇”,其大头目多为华人,日本武士、浪人仅仅是其“麾下”并且所占比例十分有限。
在黄瑜的《双槐岁钞》“孝子擢大学士”中,还有则“孝子登科”的故事,同样意味深长:一个叫权谨的人在外为官,把母亲带在身边照应。母亲患病,他希望上天让他代替母亲生病。母亲去世,他住在母亲坟墓旁的房子里,早晚哭泣祭奠,不近酒肉。他的事迹惊动了明仁宗朱高炽,最终这位没见有多大本事的官员竟然做到了文华殿大学士。而朱高炽明示身边之人对其予以重用的理由则是:能孝者必忠。——这句话,让我们对于历代皇帝为什么竭力倡导孝道,一些朝代甚至“以孝治国”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可是别有用心哪!
在一些学者眼里,中国古代的很多笔记小说属于“野史”,或者说是具有“野史”性质的文学作品。但在我看来,“野史”虽然没有“正史”那样堂皇的名声,没后者那么好听,但是,如果我们能够考虑到中国历朝历代在替前朝“修史”之时,史官肯定是会顾忌到“皇家”的立场与好恶,因此也只能稳稳地站在后者的立场上,用后者的眼光打量前朝所发生的一切,并在记叙与评价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的过程中,融入这一切,所以,从材料的选择到使用,自然不太可能真正做到客观与真实。相反,“笔记小说”一类的“野史”的作者,鉴于他们与“史官”的身份有所区别,与皇帝与朝廷之间的距离可能拉得稍稍大一些,因此,他们对耳闻目睹的材料的选择反倒有可能没有“史官”们那么功利,其真实性或许更高一些。
我对明朝历史乃至中国封建社会特点的认识,就因为读了这部《明代笔记小说大观》发生了些许改变。并且,我在读第二遍的时候,感叹与联想要更多一些。因此,假如我们想要更为真切、全面地了解明朝的历史,认识中国封建社会的本质特征,那么,不只要看《明史》之类,还应该适当把眼光挪开,瞄一瞄《明代笔记小说大观》这样的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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