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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戒权还是合法羞辱权?

 新用户2356fYUI 2020-10-23

惩戒权还是合法羞辱权?

文/蔡朝阳

我带孩子游学,在绍兴,有重要的一站,就是三味书屋。说一个有趣的现象,在三味书屋的旅游纪念品商店里,孩子们最热衷购买的,是戒尺。

我跟孩子们开玩笑,说,你买戒尺回家,是让你爸爸打你吗?孩子脖子一梗,说,不是,是我打爸爸。

我自然是玩笑,而孩子的回答,当真童言无忌。这一问一答里,一个核心词,就是“打”。

这是很令人无语的。我想从两个层面来分析。

第一个层面,为什么成人跟孩子的相处中,总会有“打”这个操作?

在很多人看来,即便在教育中,所谓的惩戒,无非就是打。中国有很多俗语,都跟打有关。“棍棒底下出孝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打是亲,骂是爱”……诸如此类,充分说明,中国式的教育,跟驯兽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第二个层面,孩子,都还只是小学生,但他们已经喜欢了这种惩戒权的象征——戒尺。对,戒尺就是威权的象征。孩子喜欢买戒尺,即是表达了对威权的崇拜。那么,是什么,造成了孩子们对以戒尺为象征的威权崇拜呢?很简单,成人如何生活,孩子便如何游戏。成人生活在威权结构之中,孩子自然崇拜威权。

我们把最近热议的教育惩戒权之争,放在这个语境之下来观察,就一目了然了。我在转发友人反对惩戒权的文章时,加了一句按语:所谓的教育惩戒权,就是鼓励教师合法地耍流氓。这是从教师的角度来谈论这个所谓的惩戒权。

因为教育本身已经被简化为压制了,现在有了这个惩戒权,我担心一部分教师从此理直气壮起来。念动“打是亲骂是爱”六字真言,从此孩子的未成年人权利都难以保护。只要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从此为所欲为。

当然,绝大多数教师个体并不需要这个所谓的惩戒权。因为大家都是普通人,血总是热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穷凶极恶的老师总归是极少数。

但关键是立法,一旦立法,则便成为一种刚性的力量,会制造怎么样的后果,殊难预料。良法使得坏人变好,而恶法则怂恿好人作恶。教育惩戒权立法需慎重,最重要的一点即在这里。

此外,惩戒权助长的是成人的威权。这是绝不可取的地方。在学校里,本身教师和学生便处在权力的不对等,现在又单方面加强教师的惩戒权,这是完全无视孩子身心成长规律的闭门造车。我们当下的时代已经变了,孩子的个体也变了,教育自然也应该改变。

我特别喜欢《孩子·挑战》这本书。在书的扉页,写着这么一段话:从“独裁的阶级社会”到“人人平等的民主社会”,现代社会正在经历深刻的变化,民主不仅是一种政治思想,也意味着生活方式、育儿方式的改变。如何在尊重孩子、给孩子平等自由的同时,让孩子尊重规则、承担责任、赢得合作,这是现代教育的基础课题,也是现代父母要面对的永恒挑战。

整个世界都在迈向平等与开放,而有关部门抱残守缺,想要拉回到种姓时代。我在想,即便一时得逞,也肯定长久不了。因为人性本身的力量,具有融化冰雪的力量。在任何时代,相信常识,这是你我可以坚守的底线。

而从这一代孩子的层面来说,就比较令人心痛了。因为,所谓的惩戒权,对于孩子们来说,往往会异化为合法的羞辱权。现在,还有谁来拯救你,我的孩子?

征求意见稿出台之日,我和几个朋友回忆了一下我们的小学生涯,我们是怎么在羞辱中成长的。这真不是要讨伐那些羞辱过我们的老师,而只是想指出一点,那些羞辱我们的老师,也可能真的以为,羞辱就是教育的手段之一。就像他们理解的棍棒和戒尺,就是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样。原谅他们吧,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知道的呢?我心伤悲,莫知我哀。我的朋友老白,已经不想再说话了,我开始叫他“白丧丧”。我的另一个朋友茅哥,写推文说,再也不说教师了。哀莫大大于心死。

但我想,就像以前跟白丧丧做的那个对话:在专业范围内将小事情做到极致。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要做又累又不赚钱的夏令营和冬令营的原因。因为,我希望,每一个孩子,都曾经被温柔相待过。至少,在我这里,孩子是可以任性的,我想实践一种没有惩罚与羞辱的相处模式。我甚至都不想说,这是教育,这是一个儿童服务者才可以去做的事。

最后我想说一个人,一件事。新浪微博有个大网红,叫做“我们1班王悦微”,惩戒权征求意见稿发布之日,她发了一个微博,讲了自己的看法,最后的一句话是:不管怎样,还是要爱他们,接纳他们,永远原谅他们。这个“他们”,指的是孩子。

这样的老师,好像只有电影里才会出现,但现实中就有一个,恰好我认识。我关注她很多年,她的所做所说所写,真实不夸张,动人不煽情,赢在春风化雨。

她需要这个所谓的惩戒权吗?

归根结底,一句话:我觉得,所谓的教育惩戒权,荼害了孩子,羞辱了教师。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人会大声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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