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闲谭 ▏小满不亏

小满谷，当年福

歌曲：小满

俗话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小满不多不少，维持着就刚刚合适，正好。

今天是小满，一个农业节气。

我读书的年代是和农业密切相关的年代，不仅有“毕业后”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也有在校的各种“学农”。红五月就是学生学农的季节。

那时的课本也有重要的学农章节，从小早早的就把二十四节气背得滚瓜烂熟，一直到现在，依然熟记在心。

小满是一个充满希望的节气。“小满小满，麦粒渐满”。古人命名“小满”时，想必更多的是表达了一种收获在即的喜悦。

因为此时，麦田正由青转黄，过不了多久，麦浪将给大地装扮出金色一片，这就是希望兑现的时刻。

我们小时候的成都不大，几乎就是和田野融合在一起，人在城里城外走着，二十四节气顺口溜就在嘴里嘟囔着，“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 冬雪雪冬小大寒。”这种背诵犹如现在的孩子背诵英语或“床前明月光”一样。

只是相比而言，我们那时学习的内容要田野得多，更注意的是“锄禾日当午”与“汗滴禾下土”。

二十四节气中，小满是比较特立独行的。

仔细研究二十四节气，你会发现，有小署就有大暑，有小雪就有大雪，有小寒则也有大寒，而到了小满这里，却不见了大满的踪影，惟小满独存。

依我见，这恰恰说明小满充满了中国哲理。有道是，“满招损，谦受益”，中庸之道才是中国儒家的恪守之道。

其实也说明，这人生哪里会有大满之境？乐极还会生悲呢！

俗话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小满不多不少，维持着就刚刚合适，正好。

有自满者，成都人会鄙视的，“那娃儿瓦片装稀饭——要不完咯！”或“半罐水响叮当！”强调做人还是低调为好。

小满之际，有老树画面：

门前无边青麦，有鸟风中徘徊。

此心念念在远，墙头石榴花开。

物致于此，小得盈满。

……

有农谚说，“小满不满，干断思坎”“小满不满，芒种不管”，啥子意思？那就是说小满时田里要赶紧蓄水，以便到了芒种节气时好栽种水稻。

成都之所以天府，就在于都江堰把漭水变细流，细流绕田间。每逢栽秧季节，

那蓝天下的水牛、秧田和栽种秧苗的人们，就是一幅天成的田园诗画。

现在近郊秧田水牛实在难以得见，更多的都是饭桌上的黄牛汤、菜。

小满来到，夏日渐盛，这以后就要逐渐步入炎日了。所以防暑降温就成了人们要注意的事情。

以前喜欢把工作的地方喊成单位，有单位就有组织，“组织上”是那个时代人们的依靠。

像谈恋爱耍朋友，结婚离婚两口子过日子吵架，“组织上”都可以说话定夺。自然，类似“防暑降温”这样的关怀事宜也是组织上的事。

一次，组织上安排讨论“防暑降温”模式，是发茶叶还是发现金，大家一直举手“现金”，于是几元人民币到手。

可夏日毕竟炎炎，汗流浃背依然，“组织上”看不过去，还是安排茶水伺候。于是我等心中倍感温暖，只得默念数遍“组织上”万岁。

组织还有许多事，其中组织找谈话就是悲与喜的哥德巴赫猜想。谈话结束，是缺是小满还是大满，自然看被谈话的脸色就知道了。

造成脸色难看的还有饥荒。过去时代，一年之中的春末夏初，就是青黄不接的日子的，旧年的粮食吃完了，新粮食还没下来，就需要“瓜菜代”才能度过，这样的日子里，面黄肌瘦就是特征，就是苦日子。

有谚语，“苦苦菜，带苦尝，虽逆口，胜空肠。

待熬到小满，新粮食下来，这青黄不接的日子就终于可以缓解了。小满是个让人喜悦的节气。

小满到，夏味浓。夏天的味道就是苦味道，苦味是夏天的本味。

入夏后，人的心火会旺，心火旺，对人体就是有害的，就需要吃苦，以毒攻毒。吃苦可以灭心火，可以排毒。

有《本草纲目》载明，（苦菜）久服，安心益气，轻身、耐老。

所以成都人的食谱里，苦瓜有着自己的地位。苦瓜烧鸭子，苦瓜炒鸡蛋，干煸苦瓜，凉拌苦瓜，苦瓜酿肉、苦瓜闷排骨……等等。

小时候吃不惯苦瓜，见母亲喜吃，也就偶尔试着尝一下，随着年纪大了，也就爱吃了。

中国人对苦感受是最深的，这不全在口舌，而多在于“心累”。心累是个什么鬼味道？一种苦不堪言的味道，一种“你懂得”的味道。

苦在中国，是一种另类文化的体验。

中国人称赞一个人，往往会说他能吃苦耐劳，甘为“孺子牛”。

激励一个人向上，会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曾几何时，“组织上”也强调“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与死相比，自然苦中有乐。

我们实在是一个忍辱负重的民族。

时刻有鸡汤浇灌着我们：

生命只有经过苦难的洗礼，

才会变得神圣而崇高。

要相信，吃过的每一种苦，

最后都会变成甜。

……

原来我们的甜都是从苦中来的！

也是，咬一口苦瓜，再喝白水一口，那白水就是纯纯的甜味，不苦即是甜。

小满至，有古人云：

一候苦菜秀，

二候靡草死，

三候麦秋至。

这就是说，在古人眼里，到了小满的节气中：

倘若苦菜不开花，

说明贤人潜伏不出；

如果靡草不枯死，

说明国内盗贼泛滥；

如果气候不变热不能催熟麦子，

那一定是阴气太凶残，

世道太险恶。

倘若果真如此，皇宫里的皇帝老儿就坐不住了，总得找个庙子拜一拜，或者从青城山找个道士做场法事。

小满今日，坐在成都城里的家里，有些闷热，还有些微风习习。小满不满，心才悠闲。

有老话讲，“酒满敬人，茶满欺人”。我想说酒也别满，“酒是粮食精”，洒了太可惜。毕竟是苦日子过来的。

小满就是不亏，小满是福，小满金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