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申玉琢 ▏那年,目睹猪肉分割进行式

 新用户7771xieo 2020-10-23

那年,目睹猪肉分割进行式

作者▕  申玉琢

像这类题材,现在写的人很多。作者又多是文章高手,再写下去连自己也觉得没趣味。但,虽多次搁笔,最后还是笔头一抖,写下了和那个苦逼时代有关的题目。

在“改开”前的计划经济时代,草民们的日子一直是过得紧紧巴巴的。买个饼子要“搭伙券”,吃碗面要“粮票”,买油要“油票”、买糖要“糖票”、吃肉要“肉票”。这还是城镇人口才有的“享受”。至于农村人口,吃饭——稻得自己种,吃肉——猪得自己喂。但种了、喂了也不一定吃得上,先得要上缴给国家,国家那份收够了,然后还要按比例为集体提留,三下五除二,剩下的才能分给每家每户碗里头。

鉴于猪肉的如此的重要,因此,回想起那年我在成都龙泉驿区万兴公社“学大寨”,支援改土造田时,所经历的一次生产队杀猪分肉,不仅是我个人记忆里的永志不忘,就是对生产队而言,亦是一次举足轻重、兹事体大的重大举措。

那天,被们冬日冷得缩手缩脚的社员,不用通知都自发聚集到饲养院门前,生产队长叫上几个小伙子把己经老得配不上种的那头母猪,从圈里连牵带推、掀到生产队的晒坝上,由一位叫做王三伯的社员和他的儿子,送它走上最后一程。

王三伯人很精干,是个见多识广的老头。解放前曾在成都著名的“味之腴”,从挑水、生火、洗碗做起,直到炒得一手好菜,另开饭馆。后来听说要分田分地了,才回农村。平时,上面来了干部或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会请他掌灶。王三伯的儿子叫有财,据说小时候因发烧,用药不当,弄成了智障。今己年过30,尚未成家。他身强力壮,为人诚恳,干活从不惜气力。特别是每年交公粮时,生产队那百多斤重的麻袋,他一口气能扛十几袋,倘有人叫他声“王队长”,(村里人给他起的外号)或赞扬几句,他能将整车的粮食一人扛完。

因是老得来怀不上崽的母猪,所以宰的时候大家都少了几分不忍而多了几分凝重。人们围在这只八龄母猪的身边,七嘴八舌,缅怀它的“功勋”:当年脾气如何好,发情如何快,肚子又如何争气,产仔早已突破百头的大关,言语间洋溢着一股浓浓的惜恋之情。

这又不由想起:我半年前刚刚下队时,在生产队场院见一位女兽医给它配种的情景——

因“好容易来了个”女兽医,不仅男社员纷纷赶去看“闹热”,就连城里来的三名十四、五岁的女知青也跟在男知青后面,屁顛屁顛拥进了养猪院。

是时,它己被拴好,种猪的前肢也跨上它的后背,那揎袖齐肘的女兽医,正在帮助种猪进入。围观的那帮男社员看得很享受,不时还发出恣肆的笑声。那仨少不更事的女孩,也你挨我、我挤你,傻乎乎的瞧得目不转睛……

随着种猪阵仗越来越大,三个少不更事的女孩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猫腰转身,用手遮住红潮晕颊的面孔,一溜烟逃离现场,身后响起一片笑声……

但这母猪也实在太老了,用试管配不上,才拿种猪让它试,不能说不关爱它,甚至是迁就它了——结果仁至义尽了——还是不行。这才走上眼前的不归路。

王家父子杀猪本身就轻车熟路,何况一头垂垂老猪。须臾,烫毛、剥皮,剔骨、取肉,一气呵成,不输专业的屠户。不到一个时辰,一头猪的皮、肉、骨已便拾得规规整整,条块分明。

看完杀猪,一群尚未尽兴的小屁娃,便在饲养院那堆得小山似的秸秆上爬上爬下。而在一旁的反芻几头耕牛,许是兔死狐悲,见同类下场如此,个个都红着眼圈,有的还低头发出“哞—哞—”叫声,真是物伤其类啊!

接下来便是进入煮肉和分肉环节了——

曾经,生产队的老猪病牛“报批准杀”后都是分生肉的,自有人馋得不等煮熟就吃,上吐下屙,险酿人命后,从去年开就改分熟肉了。饲养院旁原有废庙一座,后来改做了生产队的库房,库房前搭有两间简易棚子,农忙时节,就是大厨房,现在正是煮肉的好地方。每次杀完老猪或病牛,三伯和他儿子就会把肉扛进小院里,再用那口大锅炖煮。煮肉一般在中午进行,闲置己久的灶台被柴草烧得烈焰腾腾,肉锅里放着食盐、老姜和山上扯的野茴香,既杀菌解毒又能去腥。

常言:“紧火熬粥,慢火煮肉”。煮肉还真凭的是时间,只有小火慢炖出来的肉才味香色美。当时村里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走进大库房,锅里咕咕响,不是有财爹,就是‘王队长’”。时至今日,我都觉得有财他爹当年煮出的母猪肉,比现在著名的“王氏现捞”还可口。

分肉一般在晚饭后进行,因为事前知道这事,人们收工路过库房时,不由都要朝它瞄上几眼,虽大门紧闭,但那关不住的肉香仍吸引我们不自主的往那边瞅,虽不是望梅止渴,却也会满口生津。

为了保证分肉的公平和公正。最有效的办法是按照每户的人口,先将肉分成一、二、三几种等级。然后在地下铺上一块块干荷叶,每块荷叶上放一份按等级称好的,上面标有序号的肉。领肉的方法就是抓阄。队里有三十来户人家,生产队会计用小纸片写出三十来个对等的号码,揉成一个个纸团放在瓦盆里,队长一声吆喝,每户便喊个人去抓阄,然后对号领肉。这种原始的、由老祖宗发明的抓阉之法,制止了任何人想多吃多占和挑肥拣瘦的貪心,因此也从未出过谁多谁少的纠纷,即使对分到的肉不满意,因系亲手所抓,也只能“毬大毬小,自已摊到!”怪自己运气不好,认了!

而这种分配方法,在今天也是值得我们效仿和借鉴的。我不知道村长或生产队一级干部算不算政治家,却惊奇地发现,他们比现实中的政治家,更懂得“分饼者,不得首先取饼”之游戏规则,谁主持分肉,谁便自觉领取大伙挑剩或大伙都不愿要的那份!

当然,这情景也让我看得很揪心,既希望这种分配方式能够贯彻推广,又担心真要“无利可图”了,谁还去当领导,谁还去“为人民服务”?

而无容置疑的又是,从这种原始的分配方式里,人们还能获取许多解决社会公正和公平的密码——所以,这又让我的心情,变得很复杂……

原创与情怀 

一个有趣的灵魂在等你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