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莲子 姜汁热窝鸡,记忆中它很温馨,总是跟过年跟亲情连在一起。想起第一次吃它,我却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1967年春节将临时,4岁的我跟院子里一群孩子在一条水沟边“打游击”,没留神我被挤得掉下沟里。喝了几口脏水后晕了过去,一个大姐姐下到沟里把我背了上来。醒来时发现自己泡在热水盆里,脑袋被人掐着冲地,哭声中吐完脏水,几个长辈七手八脚给我洗澡。 这天晚上院里的哥哥姐姐们都来看我,大姐姐的妈妈,院子里的王孃端了半碗热腾腾的姜汁热窝鸡来安慰我,同时还拿了一碟泡得又香又脆不咸不酸,还加了熟油辣子的莲花白头子,说是让我开开胃口。我吃一块鸡肉又拈一砣泡菜,在哥哥姐姐们的注视下,我嚼得香极了,他们是不是在羡慕我?那时吃一次鸡肉不容易,只有过年才杀鸡。王孃家是因为要回乡下过春节,那天提前团年,才让我有了这口福。吃过王孃端来的鸡,我爱上了这一口。 再长大点回乡下外公家过年,桌上也有这道菜。1971的春节我第一次跟着妈妈回娘家,外公家住的是百年老屋,虽然亲人们都讲着我听不懂的客家话,但无论我走进哪一房老辈子的屋里拜年,他们都笑呵呵地对我表示欢迎,并把好吃的东西塞到我的衣袋里。外面是一片冬日里依然青翠的竹林,延伸到望不到边的麦田,炊烟中腊肉香肠的味道四处弥漫着,竹林中还响起此伏彼起的鞭炮声。 鞭炮声中我们的团年饭开始了,八仙桌上摆满了香喷喷的年菜:切成大片的腊肉、热窝姜汁鸡、回锅肉、蒜苗炒鸡杂、酥花生米、“笃”红苕粉条……这些菜都是用大盘大碗装得满满的。七岁的我有点矮,坐在长条凳上手里的筷子拈不到桌上的菜,于是大舅舅笑着叫我双膝跪在凳子上吃饭,我欢呼雀跃地跪在凳子上,这下满桌的菜任我挑选。其实那时比较穷,桌子上的好菜都是“打底”的,所谓“打底”,就是把肉类摆放在碗的上面,下面则铺着蔬菜或咸菜垫底,我发现只有热窝姜汁鸡没有打底,满满的一碗,这是今天团年饭里的硬菜。 大家很高兴,为我们母女的到来,也为这一年来的辛苦。这顿饭吃了很长的时间,母亲跟长辈和舅舅姨妈们尽情地说说笑笑讲着家常,一只粗瓷大碗里倒满了白干酒,这碗酒在桌子上传过去又传过来,每个人都一口接一口的喝着。小小的我拈着菜,特别是那碗热窝姜汁鸡,让我吃得过瘾极了,直到外婆把一小瓦钵热汽腾腾酒香浓郁的煮醪糟端上来,才把我喝来醉倒在桌子上趴着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外婆的床上,屋子里摆着两张大床,每张床的床沿上都坐满了人。那时家乡还没通电,桌子上一盏菜油灯,灯芯忽暗忽明,不时灯草还爆一下灯花。屋子里的外公外婆、舅舅姨妈们还在灯下跟我母亲兴致勃勃地摆龙门阵,摆今年的收成、摆儿时的趣事、摆老屋里的亲人们的婚丧嫁娶、摆来年的希望……外公见我醒了,慈祥地抚养着我的头,问我今晚吃饱没有?我笑着回答吃饱了。外公又说:“以后过年你们又回来哈,看你那么喜欢吃姜汁鸡,我们的小鸡都又养起了,到明年过年多杀两只鸡!”我高兴地点点头。 后来家里逢年过节、或有人过生日时,我母亲也做姜汁热窝鸡,再后来我也学会了。好像从前很长一段时间,一般人家吃鸡就只有凉拌鸡和姜汁热窝鸡,但这道菜确实受欢迎,吃得饱吃不“伤”。直到现在,热窝姜汁鸡在传统川菜里也是可圈可点,它营养丰富味道鲜美,受到人们的普遍欢迎。 前些天我在市场看到摊子上挂着的新鲜跑山鸡,忽然就特别想吃热窝鸡了,于是买了半只鸡回家。鸡肉洗净煮熟晾凉,晾鸡时准备一应配料佐料。一大块老姜、几个大蒜洗净切成碎末、泡红椒泡姜适量切成片、几棵小香葱切葱花待用,我又另拿了一节青笋切成条;取一个小碗,放入香醋、白糖、盐、鸡精、酱油、花椒面、芡粉调匀成汁。 这时,把晾好的鸡斩成大致均匀的块,起一个油锅,油热后放豆瓣酱炒出红色,再放姜末蒜末,出味后倒入泡椒泡姜翻炒一会;这时倒入鸡块炒几下,加入煮鸡的汤,关小火盖上盖子烧几分钟,就是所谓的“窝”吧,再下青笋条烧两分钟,最后倒入调好的味汁翻炒,出锅前淋入香油撒入葱花关火。这时有一个重要的细节:出锅前取一个大号窝盘,盘内放点煎熟的红油,鸡块铲起从红油中心倒入,红油就外延在鸡肉的外圈。这一细节是我跟厨师学的,不仅更好吃成菜也更红亮好看。如此调味,烧煮熟的猪蹄或肘子也很合适。 这天的姜汁鸡热窝味道不错,突出的姜汁味综合了适度的酸甜调配,再加上花椒面的提神点睛,形成味觉上巧妙的复合感,让人非常开胃口;配菜也合理,青笋条最先拈完,家人们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我一边讲小时第一次吃姜汁鸡,听得大家笑声不断。 女儿说:“原来妈妈是因为掉在水沟里才吃到半碗鸡肉,听起来姜汁热窝鸡的最佳搭档,是再来一碟加了红油的泡莲花白头子,下次也可以准备哈!” 夫君说:“是不错,吃完了汤汁第二天下挂面也是一绝。” 侄女也说:“大姨,这鸡肉是好吃,但是有这么多的姜,吃了得不得‘燥火’?” 我笑道:“不怕,冬吃萝卜夏吃姜,还有药用效果嘞!” 完 原创与情怀 一个有趣的灵魂在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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